对“古董收藏”有研究的朋友或许知道,如今收藏品大抵分:秦铜、汉玉、唐金、宋书、元明瓷器、清文玩;当然,这里说的比较泛泛,自然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名人字画,前面就没有说到。某种角度看,其实“字画”的价值还要超越金银之类,原因很简单,字画的“唯一性”和“历史价值”导致其存世数量不断减少,再加出自名人之手,其价值早已不能用金钱数字来衡量;严格来说,近代动荡百年,理论上对文化艺术应是一场浩劫,但在此时却出现了一个“文化高峰”,其代表人物就有齐白石、郭沫若、徐悲鸿和李苦禅等人。
说到这或许有朋友会说“郭老不是现代考古奠基人吗?”这里解释一下,郭老堪称“全才”,其研究方向不仅是“考古”,书法造诣同样可圈可点;当然,单就字画来说,肯定是齐白石为领军人物,而“李苦禅”还是他的徒弟。“李苦禅”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似乎是佛教中的“法名”,但又带着“娘家”的姓;这里解释一下,其原名英杰,字超三、励公,山东高唐人。“李英杰”自幼家境贫寒,却酷爱绘画,1916年,17岁的“李英杰”考入山东聊城省立二中,曾跟随孙占群先生学习国画,初主攻“荷花”;1922年,23岁的李英杰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美术学校“西画系”,但还是因为家境贫寒,其父母已无力供他继续读书。
为了完成学业,“李英杰”白天上课,晚上则拉人力黄包车维持生活;时有同学“林一庐”与其要好,见李英杰在上不起学的情况下,绘画造诣却能却日益精进,因此戏称其“苦禅大师”。虽是“戏称”,但可不是讽刺,而是由衷的赞美;“苦”乃佛门四谛中的首字,“禅”是指李英杰的画意境幽深,“苦”、“禅”相加,这样的赞美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殊荣。
李英杰一听颇感欣慰,随后就将名字改成了“李苦禅”。简短截说,二十多岁的“李苦禅”在北京美术学院的学习让他的画技不断提高;随着时间推移,他也遇到了创作上的瓶颈,其画作虽然精美但却千篇一律,这一现象让“李苦禅”深感不安。就当时来说,“北京美术学院”虽然精英荟萃,但在民间却有一个“宗师”级的人物,齐白石;有人就跟李苦禅出主意说可以拜齐白石为师,如果得到这位“画圣”的指导,不仅可以突破创作瓶颈,造诣更能突飞猛进。
话虽这么说,李苦禅知道齐白石是近代“圣人”级别的人物,但据说此人是个年愈六旬的“小气老头”;别人卖画都是以内容的繁杂程度或者尺寸来计算价格,齐老画的“虾”却是论“只”卖的。俗话说“大才必有古怪脾气”,当时的李苦禅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论书画造诣,难望齐白石之项背;论“钱财”,齐老成名已久,家资殷实,李苦禅不过是个拉黄包车的“苦力”,理论上拜齐老为师,有点“痴心妄想”。
但李苦禅有股韧劲,找到齐白石的家就开始“耍无赖”,齐老被磨得没办法,也被这孩子的诚心所感动;就这样,经过一番考察后,齐老最终还是将李苦禅收入门下。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李苦禅本就有一定的绘画功底,且齐老授艺不同于一般的老师,国画讲究意境,齐老能在李苦禅作画时点拨一二,这就足以让其“醍醐灌顶”;如此一来,在齐老的精心指导下,李苦禅的技艺突飞猛进,当时也算名气颇高。
有段时间,李苦禅潜心创作一个多月,绘出一幅意境深远的画——高山激流图,虽然自我感觉不错,但还是需要拿给“师父”齐老点评一下;这天李苦禅找到齐白石,说明来意后,呈上自己的辛苦成果。齐老一边喝着茶,一边仔细端详“徒弟”的画作,情浓处居然忘了自己手中还端着茶碗。就这样,等茶水凉了,齐老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李苦禅看在眼里,自信心大增;齐老赞许的点评说“苦禅,你的画工已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可以去独当一面做一位画家了,只可惜……”
齐老的话似有隐情,难道画里有什么毛病吗?这让李苦禅忐忑不安;半晌后,齐老继续说“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你的这幅画虽然格局很宏大,技法也很娴熟,但是让人感到美中不足的是,画中这条飞流直下的瀑布,你没有画出它从高处奔流而下,激烈冲撞石头的声音。”说到这,或许有朋友要笑了“齐老这话说的,画是死的,瀑布是活的,声音又看不见摸不着,‘画出声音’这不是催毛求疵吗?”
理论上这么理解确实是对的,自古“画龙画虎难画骨”,声音这东西说存在却又不可见,想用笔“画”出来,别说一个年轻人,就是齐老亲自执笔也未必能有所作为;当然,这是大部分朋友的心声,就连当时的李苦禅也是这么想的,但面对“师父”又不能直说。李苦禅只好迷惑的向齐老求教“声音只能够用耳朵来收听,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具体的形象怎么画呀?”齐老只是让李苦禅自己回去想一想。
或许有朋友会觉得齐老是在故意刁难,“画声音”怕是连他自己也做不到;李苦禅虽然不解,但转念一想,“师父”指出画中的不足肯定有他的道理,与其让人指出来,倒不如自己“悟”出来体会更深刻。于是,李苦禅带着自己的“得意画作”,心情低落地回到家,整日里对着“高山激流图”看个不停,有时甚至忘了吃喝。此后李苦禅又创作了多幅类似的作品,但没有一幅是带有“声音”的满意之作;直到李苦禅终于认输,灰溜溜地再次来找齐白石。
一进门齐老吃了一惊,忙问“苦禅,几天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再看此时的李苦禅,眼窝乌青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圈;李苦禅对齐老说,自己为了画出“声音”,整日废寝忘食,这才形神俱废。齐老听完也是深深感动,怜惜地说“傻孩子,为了一幅画不值得你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去思考怎么提高自己的水平,既然你无法画出声音,那我只好替你画上去了,你要仔细看。”
说完带着李苦禅到书房,展开那幅“高山激流图”,齐老只是在“瀑布”下面的溪流两岸添上了两个渔夫;其中一个卷曲双手拢在张开的嘴上,状如正在大声呼喊。“对岸”同样有个人,形象则是右手拢耳,似乎正在努力倾听对岸渔夫的喊话。如此寥寥数笔,一幅本没有“声音”的画,在两个渔夫的“一喊一听”衬托之下,整副图画马上给人一种瀑布飞流直下,声如万马奔腾的感觉;此时的李苦禅茅塞顿开,虽说仅是寥寥数笔,但足以将画作提升到另一个意境层次。
对书画有研究的朋友或许知道,齐老画作以“虾”著称,此时的齐老又在李苦禅的画作“溪流”中添了几只游动的“小虾”;如此一来,“高山激流图”不仅有恢弘壮丽的场面,更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气。齐老边画边对李苦禅说“你仔细看好了,我只画这么一次,下不为例,能学多少,就凭你的领悟能力了,你看,这只虾身上一节一节的鳞甲就是它的骨骼,把它画出来就能表达出一种动态的美感……”
此时的李苦禅心情澎湃,不禁对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古有“画龙画虎难画骨”之说,齐白石能将“骨头”画出来,其功力可谓登峰造极,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