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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近代中国那道一百多年的伤疤,我们总习惯将目光投向清廷,在心里刻下两个字:活该。腐朽、颟顸、闭关锁国,这顶帽子扣得严严实实。
于是,一个念头总在史书的字里行间若隐若现,倘若历史的接力棒最后交给了明朝,那段苦日子,真能绕开吗?
这并非凭空想象。要回答这个问题,不能只盯着鸦片战争的炮火,得把时间的指针往回拨很远。因为那场决定国运的“技术代差”考试,清朝并非第一位考生。
大明嘉靖年间的回想
早在三百年前的大明嘉靖年间,考卷就已经送到了家门口。葡萄牙人的盖伦帆船,载着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舰炮,闯入了中国东南的海疆。
那是1521年的屯门之战,明军水师第一次领教了“佛郎机”的厉害。这种欧式后装滑膛炮,射速快,威力大,打得明军的福船、沙船抬不起头。岸防炮台上的官兵们,大概毕生都忘不了那种被陌生火力压制的憋屈和惊恐。
这份火辣辣的疼,并没有让大明王朝吓破胆,更没有触发关上国门的本能。恰恰相反,它激发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好奇与务实。朝堂上下,从兵部官员到一线将领,共识惊人地一致:这东西好,我们得有!
战场上缴获的佛郎机炮,没有被当作战利品束之高阁,而是立刻被快马送往京城,成了兵仗局里最抢手的宝贝。明廷砸下重金,召集最顶尖的工匠,一场轰轰烈烈的逆向研发就此展开。
他们不仅完美复刻了佛郎机,还在此基础上,根据自己的战争需求进行了大量本土化改造。为了提高射速,他们甚至发明了预装火药和弹丸的“子炮”——一种原始的定装弹药筒。这种效率惊人的火器,很快便以惊人的数量装备了从京营到九边的每一支精锐部队。
这股劲头,远未停止。当更先进、更巨大的红夷大炮(欧洲前装加农炮)通过澳门和海上贸易传入时,明朝的态度依然是“来者不拒,为我所用”。
晚明的思想家、科学家徐光启,几乎是以一种传教士般的热情,向崇祯皇帝鼓吹这种“神器”的威力。
他奔走呼号,亲自督造,甚至不惜重金聘请葡萄牙炮手和耶稣会教士,来训练自己的炮兵。在他看来,这些“利器非我所自有”,但“可以剿发逆,可以勤王事”,只要能巩固国防,管它来自哪门哪派。
在那个时代,明朝的朝野,对新技术的态度是惊人开放的。从官员到士人,普遍不排斥“西学”,只要它能解决实际问题。这种务实,让明军的火力水平在17世纪的亚洲,始终保持着一线水准,足以同任何对手一较长短。
当历史的车轮碾过1644年,清朝接手的,正是这样一个对火器并不陌生的烂摊子。他们自己也在入关过程中吃够了红夷大炮的苦头,深知其攻城拔寨的威力。
清初,康熙皇帝平三藩、征台湾、雅克萨之战逐沙俄,都离不开那些沿袭明代技术、铸造精良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然而,江山坐稳之后,统治者的心思,悄然拐了一个弯。
清朝统治者的执念
比起如何用更先进的火器去抵御外敌,他们更忧心忡忡的是,这些“神器”一旦流入民间,尤其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汉人手中,会如何动摇自己这得来不易的江山。清朝统治者内心深处最根本的恐惧,是一种“防民甚于防外”的执念。
于是,当欧洲的冶金、化学、弹道学日新月异,火炮向着轻量化、标准化、膛线化飞速演进时,清廷的兵工厂里,红夷大炮的形制却几百年未有本质突破。
他们需要的,是那种能镇慑城池、威吓百姓的重器,而不是灵活机动、讲求战术配合的野战炮兵体系。对于西方军队中那些越发轻便、精准的步兵火枪,以及其背后一整套近代化的工业制造体系,他们流露出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迟钝。
明朝人那种“利器当为我所用”的好奇心和紧迫感,在清朝的庙堂之上,被一种“利器亦能为敌所用”的猜忌和戒备所取代。这并非简单的技术停滞,而是一种主动选择的、以牺牲发展为代价的“安全策略”。
明朝好不容易拉近的那么一点点距离,就在这种严防死守的“内耗”中,被西方世界越甩越远。终于,当英法联军的阿姆斯特朗后膛炮轻松敲开大沽口炮台时,僧格林沁麾下的士兵们才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神威”,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堆笨重而滑稽的古董。
再看民间,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说明朝对民间持枪毫无戒备,那是假的。《大明律》白纸黑字写着,私造私藏火铳者,罪同私藏甲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但法令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技术的扩散、官府的腐败、走私的猖獗,让火器在明代中后期,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尤其是到了天下大乱的明末,乡间士绅修筑坞堡,土豪盐枭啸聚山林,各路人马拥兵自重,鸟铳、三眼铳之类的火器,几乎成了民间武装的标配。
这片乱象,反而让初入中原的清廷,在禁枪问题上投鼠忌器。为了尽快稳定地方,弹压前明残余,他们一度默许甚至鼓励地方乡绅、百姓持有鸟枪等武器,以求自保和协助“剿匪”。
康熙皇帝甚至有过一番颇显自信的言论,大意是天下治安好坏,与百姓有没有枪无关,关键在吏治。
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一旦天下太平,那根“防民”的神经便再度绷紧。从雍正到乾隆,一道道禁令,一次次清查,民间合法持枪的口子被越收越窄。
虽然没有完全禁绝,但允许你有的,都是些规格、威力、数量被严格限制的“打火棍”,仅够防身猎兽,与官军的装备早已云泥之别,绝无可能形成任何威胁。
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一百多年后,当国力衰颓、内忧外患一并袭来时,焦头烂额的清廷又不得不回头,重新武装民间,搞起了团练。他们甚至会主动发枪,或者强制百姓购买,指望这些乡勇能抵挡长毛、捻军,甚至洋人。
可这个时候,为时已晚。他们递到民众手里的,要么是百年前管制政策下发展停滞的老掉牙货色,要么是临时赶制的粗劣仿品。
当西方殖民者用着恩菲尔德P53步枪,在数百米外精准射击时,团练乡勇们手里的抬枪、鸟铳,还在用引火绳颤颤巍巍地点火,射程和准度都像个笑话。他们手里有枪,但枪已经失去了意义。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把所有罪责都推给清朝的“愚昧”,是否过于简单了?即便历史给了明朝机会,他们那种对火器的开放态度,那种相对活跃的民间技术氛围,真能让中国避开那场百年沉沦吗?恐怕,这才是最令人深思的地方。
一个文明的掉队,从来不是单一技术的落后
早在明朝中后期,当王阳明在龙场悟道,徐光启在翻译《几何原本》时,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与地球另一端的欧洲,就已经走在了两条截然不同的岔路上。
那边,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科学革命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冲垮了神权的堤坝,锻造出一种全新的、以理性、实证和个人权利为核心的思维方式。
这种思维方式,催生了牛顿和伽利略,也催生了近代国家、民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萌芽。他们的社会,像一个正在经历青春期发育的少年,筋骨、血肉、思想都在飞速生长,向着一个全新的世界狂奔。
而我们呢?无论是明是清,支撑这个庞大帝国的底层逻辑,千年未变。它是秦汉以来塑造的中央集权,是“学而优则仕”的科举独木桥,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一统执念,是重农抑商、将一切社会活力束缚于土地的经济基础。
这套系统,在农业文明的框架内,曾创造出无与伦比的辉煌。但它的内核是内敛的、封闭的、求稳的。它能有效地整合资源,维持一个庞大疆域的稳定,却无法激发内在的、颠覆性的创新活力。
它的教育,旨在培养谨守礼法、精通人伦的官僚,而非探索未知、挑战权威的科学家。它的社会结构,僵化而缺乏弹性,无法容纳一个独立的、敢于冒险的市民阶层和企业家阶层。
这种深层次的结构性停滞,才是最致命的。它不是换掉一个朱家皇帝,换上一个更开明的君主就能解决的。
当整个社会的“软件”——思想、制度、文化——都已经版本过低,无法兼容全球工业革命带来的“新硬件”时,崩溃几乎是注定的。
晚清的洋务运动,不就是最痛苦的证明吗?李鸿章、张之洞们,难道不知道西方的船坚炮利?他们建工厂,买军舰,派学童,几乎是在用裱糊匠的精神,试图为一栋朽烂倾颓的大厦更换几根柱子。
但他们谁也不敢,也无力去触碰皇权、科举、纲常伦理这些真正的地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口号,本身就是一场自欺欺人的事件。
参考文献:近代史中国政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