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3月初,海军机关大楼发出了一纸命令,传真到了海南榆林。陈伟文接起电话,对面简短的一句话让他愣住了:“组织决定,你提前离岗休整。”电话挂断后,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海,陷入了沉默。虽然外人只看到了他穿着亮丽军装的样子,却看不到他肩上承载了四十年风霜的痕迹。
从接到命令到真正交接,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有人悄悄议论:“常胜将军,怎么说退就退?”更多的战士站在走廊上,向他敬礼。陈伟文举手回礼,目光依旧锋利,“部队需要新鲜血液,我退后一点,有什么不行?”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无法掩盖大家心中的惋惜。
将军的故事,要从1937年说起。那一年,卢沟桥的枪声响起,他出生在江西一个小山村。母亲为生活艰难,常用野菜煮粥喂孩子,而父亲则在后山烧木炭换粮。尽管家境贫困,这一切并未磨灭他骨子里的倔强。村里的小学关门后,他就跑到十里外的村子借书,自己抄写课文。1949年,国旗升起时,他已经在油灯下抄完《海员手册》。这本书后来成了他“跳出土地”的门票。
1956年,陈伟文考入了武汉大学,成为了一名新生。两年后,海军从学校挑选学员,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名。随后,他转到大连舰艇学院航海系,在那里不久便主动要求下舰见习。原因很简单:“在课堂上画圆规,永远学不会海浪的脾气。”
上世纪60年代初,解放军海军规模小,战术还在摸索,但陈伟文却连续参与了三次对峙行动:两次击退国民党舰船,一次阻止了外来客轮进入禁区。当时舰炮的射控还是人工估算,他用秒表计时,用三角板测量弹道,炮弹每次都能精确落在目标船尾,战友们称他为“海上算盘”。
1974年西沙反击战爆发时,他以航海业务长身份临时接管了火控。战后统计显示,敌舰损伤严重,而我方几乎没有损失。1979年,他又作为副舰长参与了南疆轮战。到1987年底,陈伟文已经参加了五场战斗,取得全胜,军中人称他“六分仪里的刀锋”。
1987年12月,广州军区召开会议,情报部长在最后五分钟抛出了一个信息:“越舰在南沙抢建。”坐在会议末排的陈伟文迅速记下,并且当场作出决定:“南沙要组编队,给我去。”司令员显然不想立即同意,但第二天早晨,副参谋长带回了现场的照片,证实了越南舰船正在南沙地区活动。陈伟文当即要求出发,他的果断得到了司令员的同意。随即,作战命令传到了南海舰队。
1988年2月22日,502编队悄悄出航,整装待命。3月13日,越舰在赤瓜礁抛锚停泊,陈伟文命令小艇插旗占领制高点,然后调整舰炮准备发炮。第二天清晨,越方兵员企图登陆时,陈伟文果断下令开火。经过48分钟的激烈交战,敌舰被击沉,南沙的控制权重新归属中国。战后,九面五星红旗重新竖立在岛礁上,国内舆论称赞胜利。然而,海军战斗部却开始检查是否符合战斗原则,经过半个月调查,军委最终批准,陈伟文指挥得当,部队集体获得了二等功。邓小平亲自签发了嘉奖令。
1990年,陈伟文晋升为少将,肩膀上增加了一颗金星。但很快,他被调往了院校系统,担任广州舰艇学院副院长。有熟人问他:“不在海上,心里空吗?”他淡淡地答道:“哪里需要,哪里就是阵地。”在接下来的四年里,他将南沙夺礁的经验整理成了28万字的教材,成为舰艇中队的必修读本。
然而,随着军队改革的推进,提出了“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要求,58岁的陈伟文正好处于这个交叉点。他虽然六战全胜,但在新政策下,他最终选择了提前退休。事实上,南海舰队已经开始提拔70后的副舰长,而新技术导弹艇的换代也迫在眉睫,再加上陈伟文常年海上操劳,心脏早有旧疾,组织经过综合考虑后,做出了这一决定。
2019年4月21日,人民海军成立七十周年庆祝大会在青岛举行,陈伟文作为突出贡献的个人被点名致敬。在台下,新一代水兵鼓掌向他致意。有人悄悄说道:“老将军已经退役二十四年,但传说仍然在舰桥上。”将军只是微微点头,眼神依旧坚定,远远望着那条无尽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