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冀南平原的抗战,历经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而1942年4月29日这一天,却成为我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
王蕴瑞少将在他的回忆文章《“四·二九”的前前后后》中,深情地这样叙述道。
王蕴瑞,河北人,1910年出生在巨鹿的一个小村庄,被誉为我军中“参谋长专业户”。
他经历了大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等多场重要战争,担任参谋长职位超过四十年,辅佐过粟裕、陈再道、陈锡联、杨成武、陈赓,乃至邓华、杨得志、杨勇、许世友等众多名将。
若不是曾因战乱被打散,与组织失联两年,他的军衔绝不会止步于少将。
王蕴瑞经历无数激烈战役,可究竟为何多年以后,他仍对1942年的那一天记忆尤深?
让我们回溯那烽火连天的岁月,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1942年4月27日下午,山东武城县,伪县长吴寄朴一边抽着浓烈的大烟,一边轻抚着怀中姨太太隆起的小腹,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个男孩,长大后也会当县长。”
“瞧你这想法,难道不能当省长吗?”姨太太娇嗔地回应。
正聊着,门突然被推开,侦缉队队长黄国雄慌乱地冲了进来。
“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吴寄朴脸色沉重地问。
“报告县长,好消息,我打探到八路军冀南军区机关的具体位置了。”
吴寄朴听后立刻来了精神,猛地坐直身子,“在哪儿?”
“就在兀兰屯附近。我们观察判断,那是八路军冀南军区主力和指挥机关的所在地。”
“消息确定吗?”
“绝对可靠,我的一个情人,她的丈夫是个叛变的村长,正是他透露的。”黄国雄回答。
吴寄朴闻言,笑开了大嘴,露出闪亮的大金牙,拍着黄国雄的肩膀道:“兄弟,这回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我们立刻出发。”
“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吗?”姨太太不舍地说。
吴寄朴亲吻她的额头,柔声说:“小心肝,我去给皇军送情报,回来后再好好疼你。”
说罢,他和黄国雄骑上日军配发的三轮摩托,扬起一阵尘土,飞驰向德州而去。
武城到德州不到五十公里,不久便抵达德州。
两人直奔日军驻地,向驻德军司令松岛大佐汇报情报。
凑巧的是,日军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当时也在德州,他们一同将情报上呈。
众所周知,冈村宁次残忍毒辣,诡计多端,是“三光政策”的主要制定者,也是“五一大扫荡”的策划者,背负着无数血债。
听完汉奸的情报,他如同饿狼见到猎物,猛虎嗅到血腥般兴奋不已,随即召集会议,决定发起特别军事行动,誓要一举歼灭冀南军区的八路军。
为此,冈村宁次调集了超过一万日军,再加两万伪军,兵力超过三万。
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驻济南日军第12军司令官、陆军中将土桥一次。
敌方情报准确无误。几日前,冀南区党委、军区机关和行署已从枣强东南迁至武城运河西的兀兰屯附近。
不仅如此,军区党校、干部学校、财务学校,以及文工团、轮训队也全部迁入这一带。
我军包括外围部队在内,拥有直属7旅、19团、21团、特务团及129师骑兵团等,总人数约七千人。
一张巨网已在这片平原上缓缓展开,一场生死危机悄然逼近,而冀南军区对此尚未察觉。
兀兰屯距离德州仅数十公里,日军机械化部队随时可达。
甚至,村北不到五公里处就有日军据点。
为何冀南军区将部队驻扎在敌军眼皮底下?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当时部队警惕性下降,部分干部战士产生轻敌情绪。
自百团大战以来,日军扫荡已持续两年多,冀南军区多次挫败敌人进攻,令部队逐渐放松戒备。
二是日军行动反常,保密工作异常严密。
我军情报工作一向严密,内线遍布伪军内部及沿途饭店铺面。凡日军大动作,我军总能提前掌握动向,及时转移。地方部队则埋设地雷,隐藏于地道,用“麻雀战”骚扰敌人。
因此,敌军的“扫荡”往往空手而归。
这次不同,日军高层会议只通知少数高级将领,命令口头传达,无任何书面文件。
中低级军官甚至在出发前五分钟才得知具体任务,士兵们更是被蒙在鼓里,只按命令行事。
此外,冀南军区曾有名敌工部科长石嘉植,潜伏敌营,担任日伪报纸记者和外务主任,多次送回关键情报,助我军避开“扫荡”。
可惜一个月前石嘉植被捕入狱,遭敌杀害,令我军失去宝贵情报来源,难以掌握敌军动态。
在运河西武城兀兰屯村,一处宽敞的农家院落,来往军人络绎不绝,气氛热烈。
路边农田中,八路军战士正协助村民施肥种地,显得生机盎然。
村外设有岗哨,距离村子不过数百米,预警效果有限。
地主周大副家的大院内尤为忙碌,两侧厢房里无线电报机“嘀嘀哒哒”不停,电报员正接收上级指令。
北屋中央,参谋长范朝利与政治部主任刘志坚两位首长挎着手枪,聚精会神地对着墙上地图分析敌情。
其他军区领导人呢?
当天一早,司令员陈再道和副司令员王宏坤外出视察部队。
两天前,政委宋任穷赴太行区武安、涉县参加军事会议,他们均不在机关内。
与此同时,日军已于4月28日晚秘密出动。
夜幕下的兀兰屯一带静谧无声,如同黎明前的死寂。
凌晨一点多,军区情报科副科长程诚向首长报告称,日伪军夜间集结。
此消息未引起重视。
清晨六时许,传来19团在饶阳以北与敌激战的消息。
军区首长急令19团及新7旅骑兵连从大营至枣强之间插入,意图阻击敌军,掩护机关向西转移。
此时,21团驻地油故也传枪声。
机关附近战火骤起,首长下令停止向西挺进,转向南部,因该处枪声稀疏,推测敌军不多。
然而,敌军此举实为佯攻,已在南面十二里庄布下伏击圈。
约上午十时,冀南机关及部队进入十二里庄附近,陷入敌军口袋之中。
范参谋长说:“刘主任,向南走不通了。”
刘志坚问:“你有何建议?”
范朝利答:“北面敌军强大,是德州日伪主力;向东有运河且守军严密,是死路;向东敌占区更是无路可退。唯有向西过清凉江,那里是我们的游击根据地,我们必须向西突围。”
刘主任赞同:“正是如此,分兵西北和西南突破。”
为减少风险,二人决定兵分两路:一队由骑兵团与新7旅直属机关,从十二里庄向西北突围;另一队由党政机关和21团向西南突围,特务团负责断后掩护。
骑兵团团长曾玉良、政委况玉纯带领战士们挥舞指挥刀,喊杀声震天,气势如虹。
然而,敌军重兵把守,配有机枪,骑兵冲锋受挫,连长张兴德牺牲,部队不得不撤退。
西南方向的21团同样遭受重创,伤亡惨重后撤。
敌军逐渐收紧包围圈,在坦克、装甲车掩护下,日伪军疯狂压迫我军。
空中,一架涂有红色标记的日军飞机盘旋,那正是冈村宁次的专机。
他阴险狞笑:“这次看你往哪跑?”
正午时分,我军机关与部队被困于十二里庄东南约一千平方米的狭小区域。
当时庄稼尚未生长,无法隐蔽,战斗人员、机关干部与地方群众挤作一团,场面极度混乱。
下午一点左右,首长得知南边王行杖、刘行杖村一带敌军不多,决定向南及东南方向突围。
就在此时,天气骤变,晴空转阴,狂风卷起漫天尘土,能见度骤降至百米以下。
我军趁机突围,从河西街杀向西南方向,一部分战士冲出河西街,沿运河向西南转移。
冈村宁次闻讯,立即调兵增援西南方向阻击,但部分我军已突破包围。
突围成功的部队汇合后,范参谋长与刘主任商讨部署:21团从黄金庄北侧向西北转移;骑兵团和特务团掩护党政机关人员经军营村向枣强西南前进。
夜幕降临,能见度极低,突围部队到达清凉江畔的干河滩后,继续向西北推进,成功突破敌军重围。
敌人消灭冀南军区的计划彻底失败,冈村宁次气得怒打手下。
但这场反“扫荡”我军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旅政治部副主任陈元龙、第10团原团长陈子彬、第11团原政委桂承志等多名干部战士牺牲。
当时王蕴瑞任冀南军区司令部参谋处长,参与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反扫荡战斗。战后不久,他晋升为军区参谋长。
此次反“扫荡”显示了我军在日伪重兵围剿下的坚强战斗力和顽强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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