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是失踪了78年,要想找到或者还原事情的真相,几乎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但还别说,这样的事还真有人做到了。
2009年的3月份,60岁的连光荣怀揣着激动和迫切的心情,在家人陪同下急匆匆的赶往江西赣州……
在赣州的档案馆中,连光荣看着手中一份1935年的资料,心中有激动也有伤感,爷爷连德生失踪近78年的谜团最终得以揭开,也还了他们几代家人的心愿。
失踪的爷爷
在连光荣的记忆中,对于爷爷连德生,他除了在奶奶口中知道一些爷爷为数不多的事迹外,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
连光荣的奶奶名叫陈三发,是一个地地道道地农家妇女,但提起自己的丈夫连德生,她的眼里总是充满思念。
“你爷爷以前去过苏联呢,有文化。”
这是老人经常说的一句话。
从奶奶的只言片语中,连光荣只能得到零星的讯息,那就是爷爷曾经在上海英商电车公司做过售票员,后来因为参加五卅大罢工丢了工作。去苏联也是后来的事,回来以后就和家人聚少离多,奶奶也不知道爷爷到底该在外面干啥,他爷爷也从来不说。
根据奶奶的回忆,爷爷连德生从1931年4月份开始就消失在了家人的视线中,直到年底家人才收到一封从香港寄来的信,内容是说自己很好,很想念孩子们,让家里不要担心,从此之后便杳无音讯。
而这离去,随着时间推移,一晃就是40年,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爷爷连德生消失以后,奶奶心急如焚可是毫无办法,她一直苦等自己的丈夫,但始终都没有回来……
为了养活他们的三个子女,她当过保姆、洗衣工、小摊贩……受尽磨难,才把孩子拉扯长大。
1969年9月,陈三发老人生命垂危,弥留之际,她对孙子连光荣说到:
“你爷爷失踪已经快40年了,你一定要找到他……”这是老人唯一的心愿,没过多久陈三发便过世了。
为了完成奶奶最后的遗愿、也为了解开心中困惑多年的谜团,连光荣和父亲连信保开始到处游走探访,可一无所获。
猜想爷爷以前去过苏联后工作闭口不言这一点,连光荣想到爷爷可能是名共产党。
于是他多次向有关单位查询,可得到的结果均是:“查无此人”!
在那个通讯交通闭塞的年代,在这些部门协助下都找不到的人,可想而要找到知难度多大,一切努力在别人看来似乎都是白费的。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二十七八年……
1997年,父亲连信保也带着遗憾去世了。而此时的连光荣也已经是一个快年过半百的人,但多年的寻人下来,连光荣也将寻找爷爷当成毕生心愿,从未放弃。
线索在小说中
多年以后,连光荣退休赋闲在家,没想到就是赋闲在家后的这些时光,让困惑多年的疑团浮现曙光。
当时在家闲着无聊,连光荣便开始接收新鲜事物,学会了上网。在不经意感叹网络新奇和包罗万象的同时,连光荣突然猛然想起,能不能借助网络强大的信息能力查找呢?
2008年7月27日,连光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老伴在搜索栏里打上了“连德生”三个字进行搜索,没想到真的搜索出了资料。
查询界面弹出了一本历史纪实小说《全能卫士》,里面有一个叫做“连德胜”的人。
“连德生”?“连德胜”?名字如此相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连光荣立刻阅读起这本小说中有关“连德胜”的内容部分。
“连德胜,曾是上海英商店车公司的售票员。”
当这一句话映入连光荣眼里时,他的心猛然一紧,爷爷连德生以前不也同样当过这个公司的售票员。
心情激动的他立刻翻阅起了这部纪实小说,里面记载连德胜是一位“中共中央特科”的成员,是一位共产党。
连德胜此人的名字、履历、包括先前连光荣对爷爷连德生共产党员身份的猜想,让连光荣充满期待,这个连德胜会不会就是爷爷,只是名字错了。
为了探究事情真相,连光荣和老伴将方向重点放在了早期有关的共产党秘密情报组织“中共中央特科”身上。
经过大量查阅他们才了解到,“中共中央特科”是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我党意识到情报机关的重要性,由周总理化名为“伍豪”在上海建立的。
“特科”由周总理直接领导,下面分三个部门,一科科长是洪扬生,负责布置会场、营救被捕同志;二科科长是陈赓,负责收集情报、建立情报网;三科科长是顾顺章,负责惩治叛徒、特务。
在连光荣眼中,如果“连德胜”就是爷爷“连德生”,那么绝对和周总理、陈庚这些人是关系密切的。
后来,连光荣夫妇又在网上找到了一篇专门介绍“特科”的文章,叫做《伍豪之剑》。该文章的作者是河北大学教授王铁群,他对中共早期情报工作很有研究。
而这篇文章中真的出现了爷爷连德生的名字,而且明确了连德生共产党员的身份和“特科”成员身份。
高兴之余他也知道,仅凭一个名字,还不足以实锤就是爷爷,他必须要有很多的证据。
想到这,连光荣立刻就给河北大学教授王铁群寄信,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但遗憾的是,王铁群手里也没有太多关于连德生的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在连光荣夫妇二人翻越《隐蔽战线统帅周恩来》一书时,连德生的名字再次出现,而且这次记载更为详细,所记载连德生为浙江上虞人!
当浙江上虞四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连光荣激动之心溢于言表,他已经可以确定,所有资料所指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连德生,因为爷爷就是浙江上虞人。
明确了方向以后,现在唯一困扰连德生的就是:当时爷爷到底去哪里了?他又经历了些什么?
拨开云雾
有了这条确认的线索,在相关部门人员对资料档案的筛查整理下,有关连德生的一条条历史记录和档案记载被梳理了出来,结合这些资料,一个英雄的故事跃然纸上。
连德生,1893年出生在浙江绍兴上虞,由于父亲自幼早逝,加上家境贫寒,10多岁他就跟着母亲逃难到上海,吃尽苦头。
没几年,稍微长大的连德生进入一家小商店当了几年学徒,并在随后进入上海英商电车公司做了售票员,后来便结识了陈三发,二人结为夫妻,生下三个子女,连光荣的父亲连信保就是其中一个。
1925年,受马克思主义的影响,32岁的连光荣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开始从事地下工作,表面上依然是售票员。
没多久,五卅运动爆发,作为共产党员的连德生,利用在公司积累的人脉,毅然领导英商电车公司工人进行罢工运动,由此开始展露头角。
除此之外,连德生还在不久参加了三次上海的工人武装起义,与顾顺章等人一起惩办镇压破坏罢工的工贼,在工人运动中颇具威望,是上海公共租界电车总工会一分会会长。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工人和共产党员。由于连德生身份的暴露,他没有办法再继续潜伏公司,只能听从党组织安排,远赴苏联学习。1928年,连德生回国以后,便被调到“特科”,担任顾顺章三科副科长,负责惩治叛徒和特务。
当时,国民党正在筹划建立中统,向上海派了一位叫做杨登瀛的官员,杨登瀛因为和共产党有联系,便暗中帮助共产党。在周总理指示下,陈赓便和杨登瀛建立了秘密联系。
为了方便情报的传递,当时便让身材魁梧的连德生当了杨登瀛的贴身保镖。
在这期间,连德生不断向党组织送去大量紧急情报,保护了包括周恩来总理在内一大批党员的生命安全,可谓功不可没。
1929年8月24日,正在新闸路开会的共产党员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等人被叛徒出卖遭到逮捕杀害。经过杨登瀛调查,发现叛徒居然是时任中共中央军委秘书的白鑫。
为了铲除白鑫这个叛徒,周总理立刻进行了安排部署。
根据连德生所刺探到的情报,白鑫打算于同年11月11日准备逃往意大利。而得知这一情报的周总理,立刻安排顾顺章等人即刻行动,务必在白鑫登机前除掉这个叛徒。
就在11月11日白鑫准备离家登机这天,早已做好准备的三科人员,对白鑫一行人进行突然袭击。经过战斗,不仅击毙白鑫、而且顺带击毙了范争波的弟弟及两名国民党特工。
后来,由于顾顺章遭到逮捕叛变,所有和顾顺章认识的人都不得不离开上海,连德生当然也在其中。
连德生离开上海以后去了哪里,在很长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资料。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在工作人员的努力下,事情真相还是被还原了出来。
2008年下半年,连光荣接到国家安全部的一个电话,说已经查到了连德生去向,他在红军长征期间牺牲了。
原来,连德生离开上海后,辗转前往了中央苏区,在根据地担任交通科科长。红军被迫开始长征后,他奉命留守中央苏区,和陈毅等人一起坚持游击战争。
1935年3月初,连德生等人在一次突围战斗中,因为敌我实力悬殊,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连德生、军区政治部主任刘伯坚等五位干部都不幸受伤被捕。
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连德生等人始终不向敌人屈服,没有一人向敌人口吐半个字。最终,恼羞成怒的国民党特务,将连德生等人于同年3月21日全部杀害。
英勇就义那年,连德生时年42岁。
2009年,赣州档案馆……
连光荣手里那份1935年国民党发布的公报上面,清楚的这样记录着连德生和刘伯坚、王志楷等5人一同遇害的时间和地点。
2010年11月,连光荣收到了由国家安全部收转交、国家民政部颁发的连德胜烈士证书。尘封78年,连光荣最终“找到”爷爷。
中华民族从来不缺英雄,但更多是像连德生这些老一辈的无名英雄。
他们为了国家和信仰,毅然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到最后,由于历史种种原因,他们可能很多人现在连名字都已经无从查证,但他们的精神却永远值得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