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现代的历史叙述方式,中华文明似乎很难与西方文明相提并论,至少在表面上如此。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经济依然处于自然经济模式,以自给自足为主,而古希腊则是以商品经济为核心,且已开始进行大规模的跨海贸易,航行范围之广令人惊叹。
如今,在许多学科领域,西方人物的名字几乎成为了知识的代名词。我们很少看到中国人名被用来命名学术成就,这似乎让人产生了一个误解:科技与文明的进步几乎是西方的专利。
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了所谓的“中国对世界贡献几乎为零”这一极端看法,甚至有些人认为中国根本没有值得一提的价值。但问题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化传承的庞大国家,难道真的是一无是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何在过去两千多年里,中国的科技、文化、经济、军事等方面一直位居世界之巅?这一悖论,胡适曾和国学大师钱穆产生过激烈的争论,至今仍值得我们深思。
傅斯年,作为著名的历史学家,曾担任北大校长。他对钱穆的态度尤为直接,“我从不读钱某书文一字”。这里的“钱某人”指的正是国学大师钱穆。傅斯年之所以这样说,部分原因是他是胡适的学生,而胡适与钱穆有着长达半个世纪的恩怨。学者李敖曾提到:“在胡适有生之年,钱穆未能成为中央研究院院士,我始终认为这对钱穆不公平。钱穆在古典学问上的成就,比姚从吾等学人更该先被选为院士。”
但问题是,钱穆对胡适极为敬仰,两人也曾是北大的同事。为什么最终他们会反目成仇呢?这一原因复杂,网络上的一些分析倾向于认为这是由于误会,但我认为,他们之间的矛盾,更多源于对学术方向的不同理解。胡适主张西化,并力图用西方的科学方法来研究中国历史,而钱穆则始终坚持国学立场,力主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这种根本性的分歧,最终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双方的决裂。
胡适是一个深受西方影响的人,虽然他是否主张“全盘西化”在学界有争议,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立场偏向于西化。他主张以“科学方法整理国故”,认为中国的历史在西方学者的视角下,往往显得不那么可信,他甚至认为夏商、西周等历史没有确凿证据,类似的观点在西方学者中也有共识。
与胡适相反,钱穆没有受过正式的大学教育,但他却精通国学,被誉为国学大师和“一代宗师”。他一直致力于弘扬中国传统文化,旗帜鲜明地支持新儒家的现代化。他的《国史大纲》是在抗日战争期间写的,目的是为中国复国之后提供文化支撑,他坚信只要中国的历史和文化没有消失,中国就不会灭亡。
因此,胡适与钱穆的分歧,尤其是在历史观上的差异,最终导致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傅斯年虽然也是倾向于西化的学者,但他也不相信中医等中国传统文化,这使得他和钱穆之间也难以产生共鸣。当然,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民国时期,由于中国处于衰弱状态,许多知识分子倾向于崇拜西方,认为中国的文明一无是处。胡适曾经提到,中国在道德、文学、音乐、身体等方面都远远落后于西方,甚至有一些人主张废除汉字,改用拉丁字母。这种倾向使得钱穆作为一位深入研究中国历史文化的学者感到愤怒,并对这种盲目崇拜西方的现象提出了批评。如今读来,钱穆的观点依然值得我们深思。
具体来说,钱穆批评道,当时的许多人按照西方的标准来衡量中国文化,这不仅让中国显得一无是处,而且还使中国沦为西方的“文化殖民地”。以文章开头提到的两个例子来看:
首先,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真的是“自然经济”吗?史书记载中,管仲、陶朱公、吕不韦等人都曾进行跨国贸易,许倬云也考证过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商品经济十分发达,尤其是在都市发展和总人口规模上,中国古代的都市建设达到了惊人的水平。那时的中国如何能被视为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反观西方却被称为“商品经济”?
其次,古代中国真没有科学贡献吗?以数学为例,古代中国的数学在明朝时期已经接近微积分的前沿,达到了微积分之前的巅峰。然而,在西方的语境中,古代中国的数学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教科书中很少有中国数学家的名字。如果按照中国的标准来衡量,西方的数学也远远落后,微积分之前的西方数学基本可以说一无是处。
总之,如果我们按照西方的标准来评判中国文化,那么自然会觉得中国一无是处,但如果用中国自己的标准,比如以“仁义”来衡量西方,那么西方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或许只能说西方仍处于“野蛮时代”!
在这个话题上,还有几个值得思考的层面:首先,尽管钱穆的批评已经有百年历史,但如今,许多国内的专家学者依然习惯于用“西方中心主义”的视角来看待中华文明,甚至有不少观点已经被写进了教科书,这种偏见不仅贬低了中华文明,也让中国逐渐变成了西方文化的“附庸”。
其次,站在传统的角度来看,元清时期中国未曾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中华文明的连续性没有中断。如果我们今天忘记了自己文化的独特性,而完全按照西方的标准来衡量自己的价值,那么真正的“亡国”或许就会降临。届时,尽管我们可能拥有强大的物质力量,但精神和文化的空虚,却会让我们轻易被他人所吞噬,正如苏联的崩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