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魏景初三年(239年)二月,西域向魏进献了神奇的火浣布:此布据说不怕火烧,而且一烧污渍尽除,反而更加光鲜!
刚即皇帝位一月的曹芳觉得这是吉兆,即命大将军曹爽、太尉司马懿两位顾命大臣,当着百官的面进行演示,满朝大臣也俱成为见证奇迹的当事人。
这段记载,不是小说,不是传奇,而是出自正史《三国志·魏书四·三少帝纪第四》。
其实有关火浣布的传说,古已有之。
《列子·汤问》记载:周穆王征西戎,西戎献锟鋙之剑、火浣之布。此布投之于火,布呈火色、垢呈布色,出火振之,皓然凝乎白雪。
《异物志》更记火浣布出自斯调国(今多认为是斯里兰卡)。该国有一地方,大概是火山口,有一种木材生于其中,其国民即以其树皮制布,即火浣布。
传为东方朔所著的《神异经》,有类似记载,但说火中有鼠,火浣布乃以其皮毛所制。这一说法最盛行,所以火浣布另有一名:火鼠布。
此外,《傅子》《山海经》《抱朴子》等均有类似记载,一时为火浣布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由于此布的神秘性,有汉以来,一直是西域进献中原王朝的特殊贡品。
汉末,由于中原纷乱不息,西域久不朝贡。到魏初,火浣布已经成为传说,时人甚至怀疑此布是否真的存在。
擅于怀疑一切的魏文帝曹丕,在其著述《典论》中就写道:火性严酷猛烈,不可能从中孕育生命。他以反伪科学的姿态指出,历代所传火浣布纯属虚构,不可能存在!
及明帝即位,勒石《典论》于庙门及太学,进一步树立科学精神,打击封建迷信。
不想,曹芳即位一月,即对两位先皇的科学精神进行了有力回击:这事不仅有,而且无法解释!
怎么办?据说曹芳赶紧让把石刻上这一段给掐了——磨平了事。但这事还是成了百姓街头巷尾戏谑的笑谈。
那么果真是神异打败了科学么?
这个疑问,直到明清时,对此布的认识才初见端倪。
明末清初学者姜绍书在《韵石斋笔谈》中说:“戊子岁,友人高文伯自金陵来,示余火浣布一方,色微白,以手抚之,则余粉染指,如弄蝶翅。”这说明,明清时,火浣布虽仍神秘不可解,但已走出宫庭,进入市井。
随着对火浣布的接触愈多,人们对此物事了解即愈深。
清人俞正燮认为,火浣布“为木皮所绩,余脂犹在,亦常物”。他更进一步指出:“今四川越嶲番地五蛮山石缝中有草根,名不朽木。其性纯阴,绢成布用火浣。《四川通志》云,穷人乃用之也。”
这说明,清乾嘉年间,川西已大量出产火浣布,而且此布乃“穷人用之”,似乎社会上层对其只是感到难解,却并不多用。
直到近现代,随着现代自然科学的传入,人们才逐渐对火浣布的真相有了彻底了解:流传千年的神秘火浣布,只不过是石棉而已。
现代历史学家岑仲勉在深入研究后说:“火浣布即asbestos,后世曰不灰木,现代曰石绵,波斯人、阿剌伯人熟知之,中亚产者出自我国旧藩之拔达克山,其物具大麻状之纤维组织,可制为布、纸、巾等。”
我们以现代科学来说,石棉耐热、耐酸碱、防腐蚀,但石棉布并不适合制成衣服,因为石棉纤维容易破碎,并呈粉末状,人们长久吸入这种石棉粉末,会形成石棉肺。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俞正燮所说火浣布“穷人用之”的原因。
看来,让中国人纠结了数千年的火浣布,只不过是中亚人对我们故意的技术壁垒而已。
不过,想想丝绸和瓷器,我们老祖先的神奇玩意儿,不也让西方羡慕了几千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