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元年闰七月二十八日丙寅(公元1368年9月10日),明朝的两位名将,徐达和常遇春,率领大军攻陷了通州,大都的命运顿时岌岌可危。元顺帝在大都城内的危急时刻急忙召集了大臣们,匆匆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逃亡计划。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代,元朝的统治阶层中虽有人心散漫,但也不乏忠心赤胆之人。
面对明军的猛烈攻势,元顺帝的重臣哈剌章首先站出来坚决反对出逃,他严肃地对元顺帝说道:“如果陛下一离开,都城便难以保全。请以金宣宗南奔的历史为鉴,决不可轻易放弃,我们必须坚守直到援军到来。”此外,中书左丞相庆童也表示,他早已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坚决要求死守大都。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已知死所,如何还谈得上其他?”然而,面对这些要求死守的忠臣,元顺帝的回答却显得冷酷而果断:“到了这个时候,我难道还要像当年的宋徽宗与宋钦宗那样,去当别人的俘虏吗?(今日岂可复作徽、钦?)”当晚,元顺帝在恐慌和惊惧之中,决定北逃,终于在八月十五日逃到了上都,心中的大石才算落下。
上都,位于今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四周被龙岗丘陵、砧子山等天然屏障环绕,拥有极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从忽必烈时期起,这里便是蒙古帝国的军事与政治重镇,蒙古贵族辛勤经营的“堡垒”。上都地势高地,既能抵御外敌的进攻,也便于其往来。元朝实施两都制,大都代表了控制中原和南方的权力,而上都则是掌控漠北与西域的关键。
元顺帝作为元朝的末代皇帝,曾在位长达三十五年,创下了在位最久的纪录。尽管《元史》评价他为“亡国昏君”,但元顺帝并非一个完全沉溺享乐、无所作为的君主。生于忧患,他的本名妥帖睦尔,是元明宗的长子,尽管命运多舛,年幼便被迫流放至高丽,但在父亲被叔叔文宗杀害后,妥帖睦尔终于在1333年继位成为元朝的君主。
登基后,元顺帝面对文宗遗留下的权臣势力,虽在右丞相伯颜的帮助下清除了旧权臣,但这并未能长久,伯颜又开始专权,元顺帝不得不联合另一位丞相脱脱,除掉了伯颜,彻底掌握了朝政大权。元顺帝一度改革,恢复科举制、整顿社会风气、发展农业,并通过大规模水利工程如疏浚黄河等措施,为国家稳定做出了贡献。元顺帝的聪明才智也表现在他精通建筑技术,设计了宫殿和创新的自动报时器“宫漏”,极具科技感,甚至有人称他为“科技奇才”。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元顺帝逐渐陷入了沉迷享乐的状态,丧失了对政事的关心。他的改革开始失败,官僚腐化、民众疾苦,使得元朝的局势愈发动荡。元朝的“定海神针”——脱脱的失势,标志着朝廷已经无法再有效地治理国家。至元十四年,张士诚起义风头日劲,各地反元力量蜂拥而起,最终元朝的统治逐渐瓦解。
当元顺帝逃至上都时,他面临着严重的内外压力。为了保全自己,他在上都积极布防,提升了忠诚将领乃蛮台的职务,并加强了防卫力量,还指派高丽王派兵支援。尽管他在上都稍作喘息,但局势依然严峻。他任命扩廓帖木儿为齐王,也速为梁王,寄希望他们能带领蒙古军队收复失地,但明军的反击迅速且致命。尤其是徐达、常遇春等将领的援军,使得蒙古军队遭遇惨败,扩廓帖木儿不仅未能收复大都,反而丢失了山西。
到了洪武二年,明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让元顺帝无路可退。6月13日,经过长时间的观望和焦虑,元顺帝终于决定放弃上都,带着数名大臣逃往应昌——一个距离上都大约100公里的地方。此地位于今天的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距离和林仅千余里,地理位置相对优越,可以作为后续战略的跳板。
然而,在应昌,元顺帝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继续向北逃往和林老巢,抑或留在应昌,等待局势的发展。逃回和林意味着元朝的政权彻底退出中原,甚至被迫承认蒙古的祖地。然而,如果不逃回和林,他又能否对明朝发动有效的反击?正当他犹豫之际,明将薛显带领大军逼近,使得元顺帝的局势更加严峻。最后,随着扩廓帖木儿的败北,元顺帝再一次被击垮,最终在应昌病故,留下一个衰败的政权。
元顺帝去世后,他的儿子爱猷识理达腊继位,继续以“大元国号”统治,建立北元政权,尝试恢复蒙古的辉煌。但这个新政权并未能恢复元朝的昔日威风,最终在1402年被鞑靼所取代。历史学者对此有不同看法,一些认为元顺帝的逃亡并不意味着元朝的彻底灭亡,而是其政权的转移;另一些则认为,元朝在顺帝出逃后的实际统治就已终结。
朱元璋深知,元顺帝的北逃为自己的明朝建立提供了机会。虽然元顺帝的政权未能在中原维持,但他仍在漠北保有一股力量。明朝在建立后,承认了元朝的历史地位,并通过多次外交表态维持了与北元的特殊关系。朱元璋通过发布公文,肯定了元朝的正统性,标榜自己的胜利为“天命所归”,同时巧妙地利用这一点赢得了各方支持。
这种复杂的南北政权对峙局面,与历史上许多类似情况如宋辽、宋金对峙一样,展示了中国历史上政权更替的微妙关系。两国虽然相互对峙,却也保持了一定的相互尊重和合作。而这种对峙局面,也延续了近两个世纪,直到后金的崛起将其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