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战士在前线流的是血,不是水。”这一句话不仅断送了他的仕途,还深刻刻画了那个时代的痛苦印记。
1936年,河北滦南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中,诞生了一个男孩,他被命名为刘玉尊。虽然他未能亲历抗日战争,也未能赶上抗美援朝,但在1954年,年仅18岁的他参军了,正巧进入了和平年代的积淀期。部队安排他到通信兵部队,他文化水平较高,于是被挑选做了译电员。当时,能够读写报文的人不多,他的工作记录是每天长时间坐在电台前,听着摩斯电码,一边翻译一边记录,持续十几个小时,且几乎没有出现错误。
然而,刘玉尊并不甘心仅仅做一个“工具人”,他提出了下连请求,最终被调到基层步兵团,从排长做起,步步走稳,逐渐积累了实战经验。
进入1960年代末,他被派往云南高原,带着一个连守卫山口。在一个深夜,两点钟时,一个哨兵走神,被巡逻队发现,刘玉尊没有多言,冷静地转身回营。第二天早上,这个哨兵递交了退伍申请,他说:“刘排长的眼神能冻死人。”
1979年,正当刘玉尊43岁时,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此时,他本应晋升副职,但依旧只是副团长,未能冲上前线。然而,机遇并未错过,他的团长受伤后,临时让他带队。他带领部队进入金平县,突破越军设下的防线,成功攻占河口方向。用不到两个小时,他便带领全团击毙百余名敌人,自己却只损失16人。
三个星期内,他接连指挥了三场激烈战斗,并因表现出色直接升任团长。两个月后,部队回撤休整,他也正式接到任命,成为陆军某部团级指挥官,这一晋升在当时的提拔节奏中是极为罕见的。
接下来的三年里,他频繁驻守在边境,执行警戒与反伏击任务。尽管他治军严苛,却从未体罚士兵。他强调基层干部要轮流打饭,并说道:“不让战士饿肚子,不是炫耀,是本分。”
1983年,云南老山方向局势逐渐升级,刘玉尊调任11军32师师长,驻守昆明。这时,距离两山轮战爆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1984年7月,老山轮战正式开始,他带领32师成为第一支进入轮战的部队,接替了老山主峰的防线,任务明确:坚守阵地,稳定战线,避免冲突升级。上级明确指示“三不主动”:不主动出击,不主动炮击,不主动宣传。
刚开战时,敌军日夜试探,越军第316师连续十天在9号高地进行反复进攻。刘玉尊反复请求是否可以动用大口径炮火,但每次都被否决。直到9月,在一次阵地防御战中,前沿工兵排遭遇敌火力压制,支援炮火迟迟未获批准,导致13人伤亡,其中6人阵亡。当时,他们离脱离敌人火力范围只有30米。刘玉尊平静地在电话中报告情况,第二天,他飞赴昆明军区汇报,现场播放了阵地的录音,录像中传来士兵连续的呼喊“伤员需要救援”,而背景则是密集的爆炸声。在汇报结束时,他只简短地说了一句:“战士流的是血,不是水。”
会议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作战部副部长提出中断会议,称刘玉尊“情绪不稳定”。当天,他原定的副军长提名也被取消了。然而,刘玉尊没有做任何辩解,他回到部队,立即检查伤员的救治情况。
参谋长回忆道:“那天他一边看着伤员名单,一边逐字逐句地念出来,眼睛从没离开过纸,会议室里静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1984年11月,轮战进入高强度阶段,968高地岌岌可危,侦察连报告称敌军在高地西北方向新设迫击炮阵地,距离仅3公里。刘玉尊请求调集155炮进行封锁,但再次被拒绝,理由依旧是:“不扩大冲突,不启用远程火力。”
三天后,敌军对高地实施了饱和轰炸,阵地变形,士兵一度失联。当天傍晚,刘玉尊再次提出撤退请求,并提交了详细的伤亡预测报告。然而,直到第四天夜里,才得到批准。32师工兵排趁夜分批转移阵地,但敌人已经完成火力封锁。最终,这次撤退的伤亡为29人,其中6人阵亡,23人受伤。
撤退完成后,刘玉尊亲自带队检查阵地,他在爆破口前蹲了整整三十分钟,未发一言。事后,他的报告中只将这次战斗简化为“局部阵地转移,遭敌袭击”,并没有任何追责。
参谋组长回忆:“当他点到牺牲的士兵名字时,他停顿了片刻,摘下帽子,站起来,向名单鞠了一躬。他说:‘要是早十分钟……’ 然后就再没有说话。”
刘玉尊从不讲场合地批评,批评从不挑人。他要求每个士兵都严格执行标准。32师工兵排长覃汉科提到:“刘师长检查阵地时,走到哪里批评到哪里。”在一次检查中,他看着设计不合理的排水管道怒骂:“下雨都淹死!”旁边的团长低头听训,战士们私下称他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命令”。
他把标准写在纸上,贴在指挥室的墙上,要求各项工作严格执行。从防御工事到弹药储备、从士兵体能到卫生条件,每一项都要打分,不达标者立即调整。有人说他苛刻,但他总是坚定地回道:“带兵不能靠嘴甜。”
1984年12月,轮战的最后总结大会。刘玉尊带领参谋组和卫生科一起统计伤亡数据,报告显示共有348人负伤,73人牺牲。他手持名单,逐个念到牺牲的战士名字。当念到第三十个时,他停顿了,摘下帽子,站起身,向名单鞠了一躬,说:“要是我那天早十分钟下撤令,也许下面还能多几个名字。”这句话无人敢应答。
三个月后,32师接到命令进行整编,准备裁撤。32师作为轮战部队,成了首批列入裁撤名单的部队。虽然有参谋建议刘玉尊申请留任副军职或调入军区机关,他却拒绝了:“这不是我想干的活。”
在11军裁撤时,32师的指挥系统完全退出了编制序列,刘玉尊也正式转业,分配到唐山市人大,担任副主任。其他政委和副师长同样止步于正师级。
外界曾流传着一种说法,认为他因“情绪不冷静”被上级弃用,但没有人验证,也没有人否认。
那几年,轮战期间,上报最多的不是战报,而是情况汇总,“三不主动”原则成为简报的首条。刘玉尊的困境正是在这种框架下展开的。他从未否认这一原则,只是要求明确:战士是否能打?打时,能否让他们活下来?然而,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虽然撤退令延迟十分钟导致了29人的伤亡,但上级没有提责,战史中只是简略地记载:“阵地转移过程中遭敌袭击。”刘玉尊曾尝试提出责任归属,但没有人回应。他冷静地写下报告,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感叹号,递交后也没有回音,最终,他选择不再提及。
1986年,老山轮战正式结束,刘玉尊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任何嘉奖名单上。
他回到河北,在人大工作直到1998年退休。十多年来,他再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也不再谈论自己的军旅生涯。工兵排长覃汉科曾试图找他,但他只简单地说:“那批孩子,现在都快当爷爷了吧。”
刘玉尊从不要求别人为他鸣不平,他始终保持低调,只留下一个记录:32师在老山轮战期间,累计歼敌千余人,坚守阵地,未失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