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外戚传》里说:“孝成赵皇后,本长安宫人。初生时,父母不举,三日不死,乃收养之。及壮,属阳阿主家,学歌舞,号曰飞燕。”
人不该死总有救:孩子已经扔出去了三天了,居然大难不死,还保持着微弱的呼吸呢。一来,虎毒不食子,毕竟亲生骨肉,实在是割舍不了;二来,古人迷信,认为这是老天示警,如果再戕害性命,将来就会遭报应了。赵家人诚惶诚恐地抱回了孩子,开始小心翼翼地哺育。
01
赵飞燕的父亲名叫赵临,是汉代官府的一位地位卑贱的家奴,日子过得穷困潦倒。
赵飞燕七岁之时,由于家中过于贫穷,赵临再也无力抚养,于是将她卖给了当地的阿阳公主家做歌舞伎。公主家里教歌舞干嘛?无非豢养几个姿色一流、供人消遣的歌伎、舞女。
赵家姑娘是个舞蹈天才,她不但腰身绵软、体态轻盈,而且眼随手转、眉目传情。姑娘收招下场,观众便交头接耳,夸她是一只翩然翻飞的乳燕。人似“飞燕”,“飞燕”如人,这么称呼得久了,反倒忘了她的真名——宜主。
赵飞燕那个亲妹妹,叫做赵合德。姐姐,身材颀长,体条玲珑;妹妹,雪肌冰骨,含苞待放。并蒂花,脾气可不一样。别看妹妹成天不言不语,赶她下唇一咬,肚里钻出来的小心眼儿,比姐姐更多、更俏。
赵飞燕所处的年代,正是汉成帝刘骜在位。
据说,青年时刘骜酷爱读书,文采出众,不但仪表堂堂,办事还挺规矩呢,人称“宽博谨慎”。
有一次,老爹忽然召见,刘骜一溜烟儿地往宫里飞奔。可是,宫里到处有尺寸,他面前挡着一条皇帝专用“驰道”。一步跨过去吧,很方便,但是,追究起来,就是“僭越”死罪。他乖乖地绕了一大圈,才气喘吁吁地跪在父亲面前。
刘骜中规中矩、本本分分的做派,让老皇帝非常受用。
02
刘骜这个人,有一个大毛病——“湛于酒色”。还做太子时,刘骜为了寻求刺激,他成天跑到宫外,无非是喝酒吃肉、斗鸡遛狗、眠花宿柳。
“骜”,指一种古代骏马。早年,汉宣帝给宝贝孙子取名刘骜,当然是希望他志存高远,大有作为,哪成想,刘骜都赶不上“藏獒”。
《论语》记载着“君子三戒”,孔子曾严正警告说:“少之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偏偏刘骜反其道而行。
登基那一年,他刚刚19岁,这个气血未定的小皇帝,哪管什么圣人训诫,母亲王政君还跟着惯这个臭毛病。
据《资治通鉴》记载:“上自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以备后宫。”
03
鸿嘉三年(公元前21年),久居深宫的刘骜又憋不住了,外出寻开心。这一回,他跑进了阳阿公主家(刘骜的亲姐姐)。
《汉书·外戚传》记录了这个觥筹交错的场面:“成帝尝微行出。过阳阿主,作乐。上见飞燕而悦之,召入宫,大幸。”
赵飞燕随驾入宫,很快成了皇上枕边的大红人。美貌和舞蹈,不仅改变了赵飞燕的前途,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赵合德。
跳舞,是赵飞燕的拿手好戏,跳得鬼神惊悚,超凡脱俗。她纤细的手指,如拈花颤动。轻盈的身姿,像彩蝶纷飞。妩媚的眼神,如一对温柔、有力的钩子,紧紧地拽住了皇帝的心。
大汉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太液池旁,瀛洲高榭,皇帝接二连三地主持“飞燕舞会”。在这座独领风骚的豪华舞台上,刘骜如醉如痴地拍击玉环,乐师摇头晃脑地抚琴吹箫,赵飞燕像一尾韧劲儿十足的鱼儿,如一缕亦真亦幻的烟,游弋在丝竹管弦里。
宫女捧来了一只莲花大小的水晶——区区尺把宽,盘子又薄又脆,都载不动人,赵飞燕双脚,在水晶盘上稳稳地落下去,在管弦声里旋转起来。
《汉书·外戚传》交代了赵飞燕初入汉宫的小动作:“有女弟复召入,俱为婕妤,贵倾后宫。”。公元前16年,汉成帝后宫,尘埃落定。赵飞燕被正式册立为皇后,赵合德也受封为“昭仪”。
04
西汉,有个叫伶玄的人,写过一本《飞燕外传》。他曾做过河东都尉,退休之后,买了个小妾。小妾的姑姑曾常年伺候赵飞燕。就这样,赵氏姐妹那些“稀罕事儿”,便从她嘴里披露了出来。
《飞燕外传》里说:“后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蕴香。婕妤浴‘豆蔻汤’,傅露华百英粉。”两个美人都连洗澡都这么动心思。
为了独霸刘骜,她们祭起了“第一件法宝”——乱进“虎狼药”。
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杂疗方》、《养生方》,记载着名为“内加”和“约”的药方:内加,专供男性“壮阳”;约,则使女子“壮阴”,而且,内服外用,样样齐全。
《飞燕外传》特别提到两种东西:一,息肌丸;二,慎恤胶——这些都是掏空身体的“虎狼药”。
息肌丸,女用。可使面色娇嫩,丸药散发出来的奇香,能强烈刺激男人。不过,副作用也相当吓人,使用太久,终致女人不孕。
赵氏姐妹送来“慎恤胶”,刘骜乐呵呵地吞下去,随即变成了床上的傻瓜。《飞燕外传》说:“帝昏夜拥昭仪居九成帐,笑吃吃不绝。”本来是“一丸一幸”,赵合德竟然“醉进七丸”,乃至“十丸”。
为了霸占刘骜的感情,赵合德暗中祭起了“第二件法宝”——剪除“异生子”。我不能生孩子,别的女人更休想。即便生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汉成帝后宫,针对皇子,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一时,“生下者辄杀,堕胎无数。”就连班婕妤新生的儿子,都稀里糊涂地失踪了。
《汉书.成帝纪》明确记载:“(公元前12年)是岁,昭仪赵氏害后宫皇子。”汉哀帝上台之后,司隶校尉解光,故事重提。他满纸血腥的奏表,使那些“灭子惨案”走上了前台。
公元前7年,大汉朝廷,忽然乱作一团。后宫传来消息:昨夜,皇帝死在了赵昭仪的床上。“帝素强,无疾病”。一时间,朝野哗然。
谴责声浪,铺天盖地涌向了惊恐的赵合德。赵合德的靠山倒了,灾难来了,她惶惑、恐惧、恼恨,哪里还顶得住“御史、丞相、廷尉治问”?当天,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畏罪自杀了……
大约6年之后,赵飞燕失去了最后一座政治靠山,她的末日也到了。据《汉书》记载:公元前一年,王莽主政,赵飞燕从“皇太后”,被贬为“孝成皇后”,迁居北宫。又过了一个多月,“废皇后为庶人,就其园。”
什么叫“就其园”?就是进驻刘骜的延陵,去看坟地。当天,赵飞燕就自杀了。她最后的舞蹈,竟是幽怨地了断45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