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行星:人类时代的地球》唐纳德·沃斯特
贵州人民出版社
美国历史学家唐纳德·沃斯特是环境史学的权威学者和创始人之一,曾出版《自然的经济体系:生态思想史》《尘暴:1930年代美国南部大平原》《帝国之河》《向西奔腾的河流》等一系列环境史重要著作。他此前多年受邀担任中国人民大学生态史研究中心的名誉主任,在人大教授行星史课程,这门课程内容近日被集结成书,以《欲望行星:人类时代的地球》为名出版。
沃斯特与中国结缘颇深,1998年他第一次来中国时,惊讶于“此前没有人告诉我中国竟是一个如此非凡的地方,孕育着如此深邃动人的历史;也没有人告诉我那里的人民如此慷慨、高尚、聪慧”,他尤为怀念那一趟从三峡出发、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的航行。2012年,环境史研究在中国方兴未艾,中国人民大学成立了生态史研究中心,在他的学生、北大历史学系教授侯深(她也是《欲望行星》一书译者)的邀请下,刚刚从美国堪萨斯大学退休的沃斯特受聘担任名誉主任,正式开启了中国教学之旅,直到新冠病毒暴发前夕离开时,他每年大约有五个月在中国度过。在中国,沃斯特看到了另外一种看待世界、看待自然的文化,他曾开玩笑说,他在中国进行了一场新的PhD(博士学位)教育,读完这个PhD后,对整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因此,这本《欲望行星》“是一本送给中国的礼物,也是一本送给他自己在中国经历的礼物”。
何谓“欲望行星”?沃斯特说,这是一种全新的世界史写作方式,此前已有的历史书写都是由人文学者完成的,所写作的往往都是关于人类文明的历史,而人类文明往往又不被认为是自然的一部分。而沃斯特的核心观点是,人类的文明史实际上是由自然史延伸而来的,人类实际上是自然历史中间产生出来的一个动物,人类非凡的大脑也是一个生物性的器官。在这样的观点之下,人类历史并非仅仅是由我们自身理性所创造的,很大程度上也是由我们自身欲望所创造的。
“食色,性也”,沃斯特引用两千年前《孟子·告子》中的这句话,作为《欲望行星》一书的“座右铭”,他认为这和达尔文的“演化生物学”有类似之处。他谈到,《欲望行星》很大程度上就是关于“食”和“色”的历史,这是人类两种最强烈、最巨大的欲望,它们在人类群体和人类体内的斗争始终在继续,一方面这些欲望自身在膨胀,另一方面也有各种各样的对它们的制约。这些欲望的存在,使人类既不是邪恶的,也不是道德的,既不是圣人,也不是罪人,仅仅是一个有着非凡大脑的非常有趣的物种。
沃斯特在书中强调了两次转型,第一次是从采集狩猎向农业时代转型,第二次是资本主义出现。面对我们是否正在经历第三次转型的提问,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沃斯特说,他出生时地球人口是25亿,现在已经达到了80亿,80年间增长至3倍多,但同时,所有人口学家预计,到本世纪末所有国家、地区的人口都会下降,不仅是在中国和东亚,也是在欧洲、美洲、非洲等全球范围内。这种变化为什么会发生?他认为,现代女性自身的选择及年轻一代对未来感到迷茫都是重要因素,但此外必定还有更复杂深刻的原因。“我相信当人口锐减到如此程度时,肯定会将我们带入一种新的文明当中,这种文明可以称之为生态文明,但也可能是一种别的类型文明,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我们所见到的、经历的、见证的文明。”
不过,在沃斯特看来,这本书很大程度上仍是一本充满希望的著作,不像一般历史学家的书往往充满着一种悲观、阴郁的色调。这种“乐观”不在于政治家,不在于“伟大的思想”,而主要是在于普通人,正是那些在街上、在村庄中每一个生存着的普通人,在我们这个物种的漫长历史中学会了适应,学会了如何代代相传,学会了如何在面对巨大压力之下去创新、去回应、去挑战,以及如何去约束我们自己。
沃斯特的“乐观”也根植于地球本身,他提到,地球自身的肥沃和生命力并不会由于我们而消失,它仍将继续存在,当太阳消失的那一刻才是地球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而人类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消失了,但至少在我们可见的未来中是世世代代不断延续的。“虽然我作为历史学者不能够去预见未来,但是我至少可以在历史写作中去表达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乐观,去拥抱我们的过去,看到我们在其中强大的学习、适应能力,所以,让我们乐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