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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世界上最封闭的国家,很多人会立刻想到朝鲜,但在中亚,有一个国家,它的封闭程度,它的神秘感,甚至超过了朝鲜。
它就像一个刻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静静地待在那里,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与之产生交集。这个国家,就是中国的邻居,土库曼斯坦。
白色的暴政与“好运”的代价
在这座如同无菌实验室般洁净的城市里,如果你是一个热爱驾驶深色越野车的人,那你可能会遭遇此生最大的困扰。
2015年的某一天,海关突然像是一道紧闭的闸门,拒收了所有黑色和深色的进口汽车。没有任何听证会,也没有提前公示的文件,理由仅仅是一个飘在空中的传说:“白色代表着好运,总统喜欢白色。”
从那一刻起,这场关于颜色的“大清洗”从边境蔓延到了市中心的每一条主干道。原本在这座城市讨生活的出租车司机们,突然发现自己的谋生工具变成了“违法物品”。
只要你的车身是深灰、藏蓝或者黑色,无论它是那个家庭多昂贵的资产,都会被交警拦停。罚款、扣证、拖走,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执法动作背后,留给车主的只有一条路:改色。
一夜之间,汽修厂门口排起了看不见头的长龙。全家人三个月不吃不喝攒下的收入,可能只够给那辆深灰色的老轿车喷上一层不仅是为了美观、更是为了“生存”的白漆。
修理厂老板坐地起价,却依然挡不住恐慌的人群。有人试图抵抗,开着黑车上路挑战权威,结局是被瞬间吊销驾照,连人带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随后,这种对纯净的偏执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禁止双门跑车,因为不够庄重。
禁止深色贴膜,因为需要透明。到了重要场合,当全世界的国家元首坐着黑色防弹车庄严检阅时,这里的车队却是一水的雪白,在白色的大理石广场上列队,画面诡异而和谐。
但这并非这个“白色帝国”唯一的代价。在这个极度缺水的沙漠国度,水比油贵是常识。但为了维持这种虚幻的完美,城市周边被强行种下了150万棵树木。
巨大的输水管网如同这座城市的卫生系统,将珍贵的水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这些不该出现在沙漠的植物。为
了总统那一瞥之间的绿意,滴灌设备24小时不停歇地空转,一旦停水超过十天,这片耗资巨万的“人造绿洲”就会瞬间枯死。
从“灵魂之书”到黄金猎犬
这种对物质外观的偏执控制,实际上是长达数十年精神重塑的延伸。土库曼斯坦的现代史,几乎可以看作是两位领导人个人意志的展览史。
如果你在世纪初走进土库曼斯坦的学校、机关甚至考驾照的现场,你会发现一本名为《鲁赫纳玛》(灵魂之书)的著作被摆在神坛的位置。
这并不是什么宗教古籍,而是第一任总统尼亚佐夫的“伟大著作”。在这位自封为“土库曼巴希”的领袖口中,这本书的地位甚至超越了《古兰经》。
他曾对着电视镜头信誓旦旦地宣布:“真主在梦中告诉我,凡是通读此书三遍者,死后可直通天堂。”
为了让天堂的门票足够普及,这本书成了所有学校的必修课,哪怕想上大学,面试的第一关也是背诵领袖语录。
在这种近乎魔幻的个人崇拜中,时间也被重新定义——一月份被改成了他的名字,四月份则是他母亲的名字。因为领袖不喜欢吸烟,他戒烟的那一天,全国公共场所就不再允许有一缕青烟飘过。
因为领袖觉得金牙不够美观,有损国家形象,“镶金牙”就成了违法的陋习,他甚至对那些满嘴金牙的老师们说:“如果不拔掉,国际组织怎么相信我们是个穷国?”
即使在他2006年因为心脏骤停离世后,这种以一人之意志雕刻国家的传统并没有断绝,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继任者虽然在一开始搬走了市中心那座75米高、能够随着太阳自动旋转、保证永远面朝阳光的纯金尼亚佐夫雕像,但他很快树立起了自己的“图腾”。
在这位新总统的世界里,他必须是全能的超人:国家电视台的画面里,他是能驾驶赛车玩漂移的职业车手,是能百步穿杨的神枪手,是能在健身房举起重铁的硬汉,甚至是在夜店打碟的嘻哈教父。
更有趣的是,前任领袖因为讨厌狗的体味而一度禁止在首都养狗,而继任者却是一个狂热的爱狗人士。
他对中亚牧羊犬的痴迷到了某种极致——在新建的街区路口,一座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阿拉拜犬雕像赫然矗立。
那只金狗威严地俯瞰着空旷的街道,仿佛在嘲笑着人类社会的无常:昨天你是被驱逐的秽物,今天你就是镀金的神明。
“中立”面纱下的巨大温室
土库曼斯坦有一张极为响亮的国际名片——亚洲唯一的“永久中立国”。
从字面上看,这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和平承诺。但在实际操作中,这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免打扰”牌,将整个国家变成了一个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会所。
在这里,签证是一场大概率会失败的抽奖游戏。即便你有最齐全的文件、最正规的邀请函,哪怕你是为了体育赛事的公派,甚至是只想看一眼沙漠星空的最纯粹背包客,都可能被毫无理由地拒之门外。拒签率常年居高不下,且从不解释原因。
如果你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儿”,成功拿到了那张金贵的签证纸,也不要以为你可以自由探索这个国度。
从落地机场经历近二十轮繁琐安检的那一刻起,你就被纳入了一个精密监控的系统。所有的外国游客必须全程由指定的“导游”陪同——他们的真实身份往往带有官方背景。
他们的工作与其说是向导,不如说是过滤器。他们会礼貌而坚决地挡住你的相机镜头,如果你试图拍摄那些看起来不那么整洁的角落,或者试图和衣着朴素的路人搭话。
他们会把你带到必须入住的五星级酒店——那是普通土库曼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消费场所,一晚的价格是本地人平均收入的数倍。
在阿什哈巴德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街上,你看不到商业广告的喧嚣,目力所及只有无处不在的总统画像和警世格言。
外国记者曾记录下这样一个细节:他在一家服装店里,店主偷偷摸摸地展示了一个能连接外部互联网的“翻墙”手机,脸上那种混合了炫耀与恐惧的神情令人难忘。
然而,仅仅是因为陪同人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店主立刻噤若寒蝉。
这里的人民虽然生活在巨大的天然气宝藏之上,虽然享受着水、电、天然气近乎免费的高福利“饲养”,但为此支付的代价是与世界彻底的断联。
这里没有真正的互联网,只有一个经过严格清洗的局域网。没有私人卫星电视,所有人都活在一个由官方精心编织的信息茧房里。
40岁以下的公民几乎没有出国看世界的机会,除非你是能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当局给出的理由听起来充满了大家长的“关爱”:“年轻人的思想还不成熟,出国容易泄露国家机密。”
燃烧的深渊与沉默的叹息
如果说白色的阿什哈巴德是这个国家粉饰出的天堂假象,那么在沙漠深处的“地狱之门”,就是这个国家最真实的隐喻。
那是达瓦扎村附近一个直径约70米的巨大塌陷坑。半个世纪前,因为苏联地质勘探队的计算失误,导致地面塌陷,大量天然气溢出。为了防止毒气扩散,工程师们决定点一把火,以为烧几天就会熄灭。
结果,这把火烧了五十多年,至今未灭。
在漆黑的沙漠腹地,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日夜喷吐着炽热的火焰,将天空映照得通红。这里有着能让这片土地变得富庶、让医疗变得先进、让教育变得开放的惊人能量,但这些能量就像坑里的火一样,在无人监管、无法控制的状态下,白白地燃烧着、消耗着。
在距离这个“地狱之门”几百公里外,首都的彩色喷泉每晚都会准时上演灯光秀,把那座白色的石头城照得像个童话世界。
但除了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和巡逻的警察,街道上空空荡荡,安静得听得见风吹过大理石的声音。
人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镀金的笼子里,甚至不必为基本的一日三餐发愁,但这种生活是静态的、被安排好的。
任何试图打破这种静态的变量——不论是黑色的汽车、嘴里的金牙,还是想看一眼外面世界的渴望,都会被迅速抹平。
在这个看似洁白无瑕的国度里,每一块大理石板下都压着无法言说的秘密。直到夜幕彻底笼罩卡拉库姆沙漠,或许只有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能替那些被遗忘在墙内的人们,发出一声漫长而灼热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