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中国著名科学家宋健在访问埃及时,来到卢克索遗址。在这里,他偶然发现了一份几乎完好无缺的埃及古代历史编年表。这份编年表的准确度令人叹为观止,能够精确到十年之内。例如,赫利波利斯时期第五、六王朝的日期被精确标注为公元前2400年至公元前2375年。这个发现让宋健深感震撼,尤其是在他意识到中国的历史编年表仍然存在许多不明确的地方后,他对历史的思考变得更加深入。
众所周知,中国历史在西周晚期的共和元年(即公元前841年)才有了明确的文献记载。在此之前,中国的历史记录往往非常模糊,很多年代和事件的具体时间尚未明确,存在大量的空白和争议。例如,有时我们只知道某位王的名字,却无法准确知道他的统治年份,甚至有的王朝虽有记载,却没有具体的年代,导致了中国历史上常说的“五千年文明,三千年历史”这种不太精确的叙述方式。在这种背景下,宋健对埃及历史编年表的准确性深感佩服,并认为这对中国历史研究是一个重要的启示。
回到中国后,宋健积极倡导并发起了“夏商周断代工程”,旨在通过科学的考证方法,制定出中国古代历史的准确年代表,尤其是夏、商、周三个朝代的具体时间。经过四年的努力,200多位来自不同学科的专家齐心协力,终于完成了这一庞大的工程,并在1996年正式发布了《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简本)》及《夏商周年表》。这个工程的目标是通过综合考古学、历史学、天文学等多学科的方法,尽力还原三代历史的真实面貌。
然而,这一成果在国际学术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特别是在西方学者中产生了强烈的争议。时任夏商周断代工程首席科学家李伯谦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时表示,整个过程充满了“酸甜苦辣”。那么,为什么西方学者会对这份成果如此反感呢?
1996年,《纽约时报》刊登了斯坦福大学退休教授倪德卫的文章,他在文章中断言“国际学术界将毫不留情地撕碎这份报告”。倪德卫认为,这份报告不仅缺乏科学依据,而且存在明显的政治动机。他认为,通过将中国历史的时间推得更远,报告旨在增强民族自豪感,甚至认为这是一种政治民族主义的表现。因此,他坚信这份报告无法获得国际学术界的认同。
更具体地说,当时西方学者普遍否定中国有5000年文明的说法,他们认为这一观念有很大的偏差。1996年报告发布后不久,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学者爱德华·肖内西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题为《中国:古老历史引发现代质疑》的文章,他批评中国历史的这一观念为“沙文主义”,并指责中国试图通过历史来挑战西方对历史的主导地位。此外,西方学者长期以来对夏朝的存在表示怀疑,认为夏朝可能是后来的周朝为了政治目的虚构的朝代。因此,西方学者对“夏商周断代工程”的名称本身就产生了质疑,他们认为这一工程的动机不纯,结论也不可信。
另一个争议点是,由于公元前841年之前的历史缺乏明确的编年史,所有的时间推定都需要依靠多学科的考证与验证。因此,这项工程的工作量巨大,且其研究方法的多样性也引发了很多争议。许多西方学者对部分结论提出批评,有些批评确实是有道理的,但也有不少指责带有偏见或不合理。
面对这些批评,中国学术界并没有保持沉默。之后几年内,围绕这一工程展开了三次公开的学术辩论。第一次辩论主要集中在夏朝是否存在的问题。西方学者坚持认为夏朝是虚构的,而中国学者则认为《史记》中的记载是可信的。后两次辩论则更为具体,集中在西周时期的年代问题,涉及更多具体的历史考证,因此较容易达成一定的共识。在这些辩论中,西方学者的一些批评是有道理的,中国学者也吸收了一些有价值的意见,但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偏见。
尽管辩论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了争议,但在2013年,芝加哥大学的汉学家夏含夷再次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批评“夏商周断代工程”,并断言这项工程的“繁本”永远不会出版,认为工程存在严重错误。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繁本”已经进入审定阶段,并在2022年正式发布。这一过程中,西方学者的激烈反应无疑凸显了一个深刻的文化冲突:西方学者通常以自己的“标准”来审视并批评中国的历史研究,甚至认为只有经过西方学术界的认可,中国的历史才算是“可信”的。
这种现象在世界各国历史研究中并不少见,许多古代文明的历史——比如古埃及、两河流域的历史,甚至南美的古代文明,长期以来都由西方学者主导,或者至少得到了西方学者的认可。西方学者往往认为,只有他们参与的历史研究才具有权威性和科学性。
就像中国夏商周的历史一样,如果中国的历史研究未经过西方学者的验证,不论成果多么精准,都很容易受到质疑。西方学者的“标准”与中国传统历史学之间显然存在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不仅是学术上的,也深深扎根于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层面。对于中国而言,历史的可靠性并非仅仅依赖考古发掘,而是通过千年的文献传承逐渐形成的一种系统性记录,而这种“信史”往往在西方学术界的批评中被忽视。
举个例子,西方学者对中国史书《史记》的批评就反映了这一点。因为没有找到“夏政权”的直接考古证据,一些西方学者彻底否定了“夏朝”的存在,甚至将其视为虚构的历史。然而,像《荷马史诗》和《圣经》这样的历史记载,即使缺乏考古证据,也被认为是“信史”,那为什么《史记》就不能作为中国历史的主要依据呢?这个问题,至今依然在学术界引发了广泛的讨论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