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刘邦在定陶即位,开创了大汉王朝。此时的中原大地历经多年战火,民生凋敝,百废待兴。让人不解的是,这位刚击败项羽的雄主,手握横扫天下的精兵强将,却对南方的秦朝故地——包括今天的福建、广东、广西、越南等地——表现出令人费解的“放任”。
这片面积辽阔的土地上,一个名为南越国的政权已然成型。为何刘邦不趁开国军威,一鼓作气完成南中国的统一?
刘邦登基之时,面临的局面远非一片坦途。经过与秦军、项羽及其他诸侯的连年征战,汉军虽然取得了最终胜利,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史记·平准书》记载:“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这一描述生动展现了汉初的经济困境——连天子的马车都配不齐同色的四匹马,将相大臣只能乘坐牛车,平民百姓更是家无余粮。在这种国情下,发动一场跨越五岭的远征,无疑是极大的负担。
与此同时,北方匈奴的威胁日益加剧。公元前200年,刘邦亲征匈奴,却被围于白登山七天七夜,靠陈平之计才勉强脱身。这一惨痛经历让刘邦清醒认识到,相比南方割据政权,北方游牧民族才是心腹大患。
在南中国,原秦朝将领赵佗已建立了一个实际独立的政权。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派屠睢、赵佗率大军南征百越。经过数年征战,秦军在岭南设立了桂林、南海、象郡三郡。
秦末天下大乱,赵佗趁机封锁五岭关隘,诛杀秦朝委任的官员,自立为王。至刘邦建立汉朝时,赵佗已统治岭南近十年,形成了稳固的地方势力。
赵佗治理岭南采取了一系列明智策略。他尊重当地越人风俗,鼓励秦军士兵与越人通婚,推广中原先进生产技术,同时巧妙平衡中原移民与土著越人的关系。这些举措使南越国政权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民众基础。
面对南越国这一既成事实,刘邦展现出了成熟政治家的智慧。他没有选择武力征服,而是采取了怀柔政策。
根据《史记·南越列传》记载,刘邦听从了陆贾的建议,派他出使南越,册封赵佗为南越王。令人玩味的是,这份诏书中写道:“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问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长沙土也’,朕不得擅变焉。”
刘邦实际上承认了南越国的半独立地位,只要求赵佗名义上称臣,而不干涉其内政。这种灵活的处置方式,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国两制”实践。
这一决策的背后,是刘邦对现实形势的清醒认识。南越国地处偏远,气候炎热,疫病流行,又有五岭天险作为屏障。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派50万大军南征尚且耗时数年,损失惨重。对刚经历战乱的汉朝而言,武力征服的代价实在过于高昂。
除了南越国外,汉初的刘邦还面临着更为紧迫的威胁。
北方匈奴不断南下侵扰,甚至与部分异姓诸侯王勾结,对新生政权构成严重挑战。与此同时,国内异姓诸侯王如韩信、彭越、英布等手握重兵,成为中央集权的潜在威胁。
刘邦在位期间,不得不将主要精力用于铲除这些异姓王。从公元前202年到前195年,他先后平定臧荼、韩信、彭越、英布等人的叛乱,这一系列内部斗争消耗了汉朝大量军事资源。
在北方有匈奴、内部有叛乱、经济凋敝的三重压力下,刘邦实在无力南顾。对南越国采取安抚政策,成为当时最为合理的选择。
历史证明,刘邦的怀柔政策是成功的。在刘邦和惠帝时期,南越国与汉朝保持了和平往来,边境贸易繁荣,两地文化交流频繁。
吕后执政时期,政策转变,对南越实施铁器禁运,导致赵佗自称武帝,发兵进攻长沙国,两国关系破裂。直到文帝时期,恢复怀柔政策,陆贾再次出使南越,才重建了和平关系。
这一反复充分说明,对南越国这样的地方政权,武力征讨远不如和平交往来得有效。汉武帝时期,汉朝经过数十年休养生息,国力强盛,终于在公元前111年灭亡南越国,将其彻底纳入版图。但这一胜利,正是建立在刘邦以来长期和平交往的基础之上。
刘邦不对南越国用兵,并非缺乏开国精兵强将,而是基于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和战略权衡。在国家百废待兴、北方威胁严峻、内部尚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选择和平共处的怀柔政策,避免了一场可能耗损国力的战争,为汉初的休养生息创造了宝贵的外部环境。
这一决策展现了刘邦作为杰出政治家的战略眼光——真正的智慧不在于征服所有看得见的土地,而在于知道何时应该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