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9月,时任华东军区司令员的陈毅经过深思熟虑,向中央军委提出了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建议:将山东野战军与华中野战军进行整编,实行统一指挥。这一建议得到了中央的认可,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遇到了诸多困难。在合并后的两个月内,两支野战军仍然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指挥体系,各自为政的情况并未得到根本改变。直到同年12月,在陈毅、粟裕、谭震林等高级将领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局面才得以突破。他们联合签署了《预备命令》,决定以围歼国民党整编第69师作为检验两军合并成效的首场战役。这场战役不仅关乎军事胜利,更关系到新指挥体制的权威性确立。
国民党整编第69师的前身是第99军,这支部队内部矛盾重重,官兵士气低迷,整体战斗力较为薄弱。师长戴之奇虽为蒋介石的嫡系亲信,却始终未能有效解决部队内部的指挥协调问题。事实上,该部早在7月的朝阳集战役中就曾遭受重创,损失了精锐的第92旅。在筹划这次战役时,毛泽东主席特别强调,合并后的华东野战军必须在首战中取得胜利,这一指示给前线指挥员带来了巨大压力,也成为影响战役决策的关键因素。面对这一政治任务,华野指挥部经过反复研究,最终决定选择这个软柿子作为突破口。
为确保战役胜利,华野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战役开始后,华野第二纵队迅速完成战略迂回,成功切断了第69师的退路,同时与第一纵队协同作战,有效阻击了敌第11师的增援部队。12月14日,敌第69师师部进驻宿迁县的人和圩村。这个看似普通的村庄因其独特的地理环境被戴之奇选作指挥部:村庄四周建有高达4米、厚达1米的坚固围墙,东西绵延1公里,南北延伸1.5公里,外围还有深达3米的壕沟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戴之奇更是在原有防御工事基础上,增设了大量机枪碉堡、迫击炮阵地和榴弹炮发射点,将人和圩打造成了一个近乎固若金汤的军事堡垒。
12月17日下午,华野指挥部下达了总攻命令。第二纵队司令员韦国清立即展开部署,原定于18日夜间发起进攻。然而18日凌晨零点,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作战计划:野指严令必须在拂晓前攻下人和圩,否则指挥官将面临军法处置。这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命令让韦国清震惊不已——要在短短五小时内攻破一个军级指挥所,简直是天方夜谭。参谋长詹化雨接过电报时,双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挥部顿时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面对这一生死考验,韦国清强自镇定,立即指示参谋处长联系第九旅旅长滕海清。当滕海清接到这个临时变更的命令时,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原计划不是明晚进攻吗?怎么突然提前了?韦国清只能无奈地回答:这是上级命令。更令人意外的是,当滕海清发现命令署名仍是山野时,不禁困惑道:不是已经整编为'华野'了吗?这样的命令该怎么执行?我们打仗向来勇猛,但从未接到过如此不近人情的死命令!命令传达到26团团部后,立即引起强烈反响,就连素以政治觉悟高著称的团政委张震寰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打胜了是上级指挥有方,打败了就是我们执行不力?面对部下的强烈抵触情绪,滕海清虽然内心同样不满,却不得不以军令如山为由强行推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滕海清迅速派出通信员向25团、27团传达命令,自己则立即赶回旅指挥部。同时,他还紧急联系了第九纵队的指挥员,协调各方作战准备。18日凌晨4时,仓促发起的进攻果然遭遇重大挫折。由于准备不足,部队在敌军的密集火力下伤亡惨重。亲临前线督战的滕海清目睹战士们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内心充满自责与痛苦。他立即向韦国清建议暂停进攻,待白天重新组织后再战。但韦国清斩钉截铁地表示:不执行命令真的会掉脑袋!滕海清却异常冷静地回答:要杀头就杀头吧。面对部下的坚持,韦国清最终决定与滕海清共同承担这一风险。
经过深思熟虑,韦国清调整了作战方案。18日下午4时,他命令炮兵集中火力摧毁敌指挥部的通讯设施。三发精准的山炮射击,成功打掉了戴之奇指挥部的电台天线,彻底切断了敌军与外界的联系。失去指挥系统的敌军陷入混乱,首批突围部队很快被我军25团和27团歼灭。夜幕降临时,华野发起了最后的总攻,国民党第69师指挥部在猛烈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在战斗的最后时刻,敌师长戴之奇神秘失踪。战后调查显示,他试图化装成普通士兵逃跑,但最终未能逃脱覆灭的命运——关于他是自杀还是被击毙,至今仍存在不同说法。战役结束后,在一次野战军总结会议上,韦国清半开玩笑地问道:我的脑袋还在吧?看到与会者面面相觑的样子,陈毅立即严肃表态:有人说我下了死命令,这是错误的,我已经向毛主席作了检讨!
这场战役充分展现了二纵指挥员在危急关头的沉着与智慧。他们没有机械执行不合理的命令,而是根据战场实际情况灵活调整战术,既避免了更大伤亡,又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这种实事求是的指挥艺术,正是解放军能够以弱胜强的重要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