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火海突围
鄱阳湖的晨雾尚未散尽,汉军战船的铁链已在江面上绷成寒光闪烁的铁网。陈友谅站在"定江王号"的瞭望台上,指尖抚过碗口粗的链环,铜水浇筑的接口在雾中泛着冷光。"周郎当年赤壁锁船,靠的是东风。"他突然冷笑,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张定边的断袖,"本王靠的是这连环铁索,任他朱元璋有天大本事,也冲不破这铁壁!"
张定边的玄铁刀在掌心微微震颤,刀背的凹痕里还嵌着昨夜勘察时沾的铜屑。"大哥忘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断袖在风中扬起,露出臂上汉川断桥的旧伤,"周郎有火攻,我们只有死路。"铁链连接的三十艘楼船像条僵死的长蛇,一旦前军着火,后阵便是绝路——这道理他昨夜在沙盘上推演了七遍,每一遍都以全军覆没告终。
陈友谅猛地转身,龙靴踩在木板上发出闷响:"你是说本王不如周瑜?"他突然抓起传令兵的铜锣,狠狠砸在铁链上,"让水鬼营的人听着,谁敢松动链环,以通敌论处!"
铜锣的余响还在江面上回荡,朱元璋的火鸦已如黑云压境。张定边刚砍断左翼第三道铁链,就看见吴军火船顺流而下,帆布上的"吴"字在火中扭曲。"断后!"他嘶吼着挥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火箭,余光瞥见水鬼营的蜀地士兵正举着特制的断链刀——那是张必先临走前留下的,刀身呈月牙形,柄上缠着蜀锦,此刻在火光中映出"蜀"字的暗纹。
"蜀地子弟不负黄蓬!"为首的老兵突然高喊,他左额的月牙疤在火中闪着红光——那是当年在沔阳湖被船桨磕的,与张定边的旧伤如出一辙。三十名蜀兵组成刀阵,断链刀劈在铁环上的脆响连成一片,火星溅在他们被硫磺熏黄的手上,像极了黄蓬镇结义时的篝火。
张定边的玄铁刀突然卡在链环缝隙里。他正用力抽刀,身后传来陈友谅的怒吼:"放火箭!烧了他们的退路!"亲卫的箭矢擦着他耳畔飞过,却不是射向吴军,而是点燃了汉军后阵的粮草船。火舌顺着铁链蔓延的瞬间,他终于明白——这把火不是烧给敌人的,是烧给所有想后退的人。
"二哥!"蜀兵老兵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射向张定边的冷箭。箭头穿透老兵胸膛的刹那,断链刀恰好劈开最后一环铁链。张定边接住坠落的刀,刀柄上的蜀锦还带着体温,突然听见陈友谅在旗舰上喊:"定边,替我挡住!"
吴军火船撞上中军的刹那,陈友谅突然抓住他的右臂,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活下去。"这两个字混着火炮的轰鸣传来,张定边已被推落江心。冰冷的江水灌入喉咙时,他看见陈友谅的龙袍在火中舒展,像只浴火的鸟——原来所谓信任,终究是让最可靠的人当盾牌。
浮出水面时,断链刀还死死攥在手里。张定边踩着漂浮的尸体往芦苇荡游,左臂的空袖灌满江水,像面浸透血泪的旗。远处传来蜀兵的呐喊,他们正用身体堵住缺口,断链刀在火中挥舞的轨迹,与当年黄蓬镇少年们划水的动作重合。
芦苇丛吞没他身影的前一刻,张定边最后望了眼火海。陈友谅的旗舰已在火中倾斜,铁链的残骸在江面上浮沉,像条被斩断的巨蟒。他突然想起昨夜陈友谅塞给他的半块麦饼,饼屑还粘在袖管里,混着江水咽下去时,竟尝到了黄蓬镇的麦香。
"我们都回不去了。"他对着江面低语,断链刀的"蜀"字在水波中碎成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