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自从在景泰元年被瓦剌俘虏,带着屈辱与无奈回到北京,到景泰八年发生的夺门之变,这七年的岁月,注定是一个充满压抑与不自由的阶段。期间,朱祁镇被朱祁钰囚禁在南宫中,无法自由行动,甚至连与外界的联系都极为有限。假如朱祁钰在这一时期决定动手除掉他,夺门之变便不再发生了。即便朱祁钰当时没有儿子,皇位最终会回到朱祁镇的后代手中,朱祁钰大概率也无法被废除帝号,或者是受到“戾”字恶谥的惩罚。然而,朱祁钰居然忍耐了整整七年,不仅没有立即行动,甚至让朱祁镇在南宫活得如常,还育有子嗣。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心理复杂性?
从我的角度来看,朱祁钰之所以没有下手,除了外在的一些因素制约,更为根本的原因其实在于朱祁钰个人内心的矛盾与犹豫。表面上看,朱祁钰的确有机会除掉朱祁镇,甚至可以说几乎可以做到——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景泰三年的“金刀案”便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例子。此事原本是朱祁钰除掉朱祁镇的绝佳时机,然而他不仅未能借此机会斩断弟弟的命运,反而差点为自己惹下大麻烦。
“金刀案”因一个名叫阮浪的老太监而起。阮浪虽然被安排到南宫侍奉朱祁镇,但仍然心甘情愿,尽职尽责。某天,朱祁镇在阮浪的生日送了他一把精美的金刀,这本是太上皇的个人赏赐,然而阮浪却将其送给了宫中的另一位宦官王瑶。王瑶显然不懂得分寸,他不仅将这把金刀炫耀给锦衣卫指挥使卢忠,还口出狂言,称这是太上皇的御赐之物。卢忠听后十分警觉,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朱祁钰,认为这可能是朱祁镇试图借此重新获得皇位的信号。
朱祁钰深感事态严峻,开始怀疑朱祁镇是否在暗中策划夺回皇位。于是,他立刻派人逮捕了阮浪和王瑶,并展开了严酷的审讯。然而,阮浪和王瑶坚决否认任何不正当图谋,只表示金刀纯粹是朱祁镇的赠礼,并无其他动机。尽管如此,朱祁钰依然决定通过审讯逼迫两人承认罪行。然而,最终审讯人员没有获得期望中的“口供”,反而由于“原告”卢忠的假装发疯,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最终,阮浪和王瑶都遭遇了残酷的死刑,而这场本应证明朱祁镇有意反叛的“金刀案”最终不了了之。
朱祁镇重返皇位之后,对阮浪和王瑶进行了追封,并以忠义之人对待他们,甚至将所有责任归咎于装疯保命的卢忠,终结了这场混乱。对于他来说,这件事的本质是误会与过度的猜疑,甚至连朝中的一些大臣也纷纷为朱祁镇辩解,称他是无辜的,而朱祁钰则被批评为胸襟狭隘,过度疑心。
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朱祁钰不仅掌控朝堂的能力远远不如他想象中的强大,甚至在关键时刻也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来置朱祁镇于死地。他尽管掌握了物证,依旧没能顺利将朱祁镇除掉,背后暴露出他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与支持。而且,朱祁镇在南宫时并非孤立无援,他在朝中的支持者仍然十分强大,这让朱祁钰感到十分忌惮。
除了这些政治因素外,朱祁镇的母亲——孙太后,也为朱祁钰杀害朱祁镇制造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根据遗诏,孙太后是有权参与国政的,她甚至可以下令废除帝位。孙太后不仅在朱祁镇被瓦剌人俘虏时及时行动,立下了朱祁镇的长子为皇太子,而且还在朱祁钰即位后支持他名正言顺地登基。如果朱祁钰迫使朱祁镇死于非命,孙太后若起怒并以太后的名义下诏废帝,这不仅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可能使他陷入无法脱身的困境。
但最根本的一点是,朱祁钰并不想杀朱祁镇。历史上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显示朱祁钰对自己的哥哥怀有极大的仇恨,反而从一些细节中可以看出,朱祁钰曾与朱祁镇有过深厚的兄弟情谊。在他们年轻时,两个兄弟共同生活在宫中,朱祁钰在父亲去世后,承载着庞大的皇位责任,而朱祁镇则成为了实际的皇帝。即使朱祁钰最终篡位,兄弟情深的背景并非轻易能抹去的。因此,尽管他登基为帝,坐拥一切权力,但在心底深处,朱祁钰并未将杀害朱祁镇作为唯一的解决途径。
此外,尽管朱祁钰的地位稳固,但他并未对朱祁镇产生实质性的威胁。毕竟,长时间的囚禁与被隔离使得朱祁镇的影响力大为削弱。即便朱祁钰的权力不够稳固,但他也清楚,自己手中的权位已不容挑战,而朱祁镇的再度登基对于他来说,不仅没有直接的威胁,反而更加增加了自我负担与不必要的麻烦。
总的来说,朱祁钰之所以未能杀掉朱祁镇,真正的原因,更多在于他心中那份尚未完全割舍的兄弟情。尽管周围有无数外部压力,最终却还是无法完全压倒他心底的某种道义与情感。他并不觉得杀掉朱祁镇对于自己的统治是绝对必要的,甚至连“夺门之变”的发生,也未必完全是在精心策划的框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