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菲的希菲斯宝库的饰带细节，描绘了众神与巨人战斗（公元前 525 年），德尔菲考古博物馆。/ Mark Cartwright 拍摄，知识共享许可

在古希腊世界，战争被视为人类处境中必要的恶。

马克·卡特赖特

历史学家

在古希腊世界，战争被视为人类处境中必要的恶。无论是邻邦城邦之间的小规模边境冲突、漫长的城池围攻、内战，还是陆地和海上多联盟集团之间的大规模战斗，战争的巨大收益有时可以超过物质和生命的代价。尽管有长期的和平时期和许多友好的联盟实例，但领土扩张、战争掠夺、复仇、荣誉和捍卫自由的强大动机确保了在整个古风和古典时期，希腊人在国内外都经常卷入战争。

城邦间的竞争

从由战士领袖领导的武装团伙，到由兼职士兵组成的城邦民兵（士兵自备装备，甚至可能包括城邦或城邦的所有公民），城市武装力量开始将战争从私人个体的控制中解放出来，进入国家领域。公民大会或精英公民团体批准战争，将军（strategoi）对其行为负责，并通常被选举担任固定任期或特定军事行动。

在古希腊战争早期，即古风时期，训练是杂乱无章的，武器也可能是临时拼凑的，尽管士兵通常会得到报酬，至少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日常需求。没有制服或标志，一旦冲突结束，士兵就会回到他们的农场。到公元前 5 世纪，斯巴达的军事能力为所有其他城邦提供了效仿的典范。斯巴达拥有职业化、训练有素的常备军，身着红色斗篷，携带饰有 Lambda 字母（代表拉凯戴蒙人）的盾牌，斯巴达人为世人展示了军事专业化所能达到的高度。

许多国家如雅典、阿戈斯、底比斯和叙拉古开始维持一支由专业人士组成的军队（称为 logades 或 epilektoi），必要时可由全体公民补充。随着居住的外国人、奴隶、雇佣兵以及邻邦盟友（斯巴达的 perioikoi 是被迫的）的加入，军队变得更加国际化。战争从几小时就能结束的单一战役转变为可能持续多年的长期冲突，其中最重要的是波斯战争（公元前 5 世纪上半叶）、伯罗奔尼撒战争（459-446 & 431-404 BCE）以及科林斯战争（394-386 BCE）。

重装步兵方阵

任何希腊军队的主力都是重装步兵。他的全套装备包括长矛、短剑和圆形青铜盾牌，如果他能负担得起，还会进一步受到青铜头盔（内有衬垫以增加舒适度）、青铜胸甲、腿甲和脚踝护具的保护。战斗是近距离、血腥且致命的。这种战争形式为希腊战士展示了他的男子气概（andreia）和卓越（aretē）提供了绝佳的机会，而将领们则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一幅描绘希腊重装步兵可能样貌的艺术作品。/ 图片来源：Total War

为了在战斗中提供更大的机动性，重装步兵开始穿着更轻便的盔甲，如皮革或层压亚麻锁子甲（spolades）和开放式头盔（pilos）。轻装战士（peltast）手持短矛，比重装步兵装备更轻，成为对行动较慢的重装步兵的移动且危险的威胁。其他轻装部队（psiloi）也开始挑战重装步兵在战场上的主导地位。投矛手（akonistai）、弓箭手（toxotoi）和投石手（sphendonētai）使用石头和铅弹，可以通过攻击和撤退来骚扰敌人。骑兵（hippeis）也被部署，但由于希腊高昂的成本和崎岖的地形，其数量有限，例如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拥有最大骑兵部队的雅典，其骑兵仅有 1,000 名骑兵。直到公元前 4 世纪中叶，由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领导的马其顿人才发动了决定性和毁灭性的骑兵攻势。

军队也变得更加结构化，分为不同的单位，并设有指挥层级。步兵方阵的基本单位是“lochoi”——由装备精良、防护严密的重装步兵组成的一条线，通常深八到十二人，以紧密的团队形式进攻。在雅典，“lochos”由一名队长（lochagos）领导，这些单位组合成十个军团（taxeis）之一，每个军团由一名 taxiarchos 领导。科林斯、阿戈斯和梅加拉的军队也有类似的组织结构。在公元前 5 世纪的斯巴达，基本单位是 32 人的“enomotiai”（排）。四个这样的排组成 128 人的“pentekostys”（中队）。四个这样的中队组成 512 人的“lochos”（军团）。斯巴达军队通常由五个“lochoi”和独立的非公民民兵部队——perioikoi 组成。单位也可能按年龄或武器专长进行划分，随着战争的策略性增强，这些单位将更独立地行动，在战斗中根据号角声或其他信号做出反应。

海上战争：三列桨战船

一些国家如雅典、埃吉纳、科林斯和罗德岛建造了战舰舰队，其中最常见的是三列桨战船，这使得这些国家能够建立有利可图的贸易伙伴关系，并在外国领土上部署军队，从而建立和保护殖民地。他们甚至可以封锁敌对港口并发起两栖登陆。最大的舰队位于雅典，在其鼎盛时期可以集结多达200艘三列桨战船，这使得该城能够建立并维持一个地跨地中海的帝国。

一幅描绘古希腊三列桨战船可能样子的艺术家想象图。/ 图片来源：Total War

三列桨战船是一种轻木船，机动性极高，船首装备了青铜冲角，可以摧毁敌船。长 35 米，宽 5 米，大约 170 名划手（thetes——来自贫困阶层）分三层坐船，可以将船只推动到 9 节的速度。船上还有少量重装步兵和弓箭手的队伍，但在海军战争中，主要战术是冲撞而不是登船。能干的指挥官会将舰队排列成长条形阵线，使敌人难以从后方通过（periplous），并确保己方船只足够靠近，防止敌人通过缝隙（diekplous）。最著名的海战可能是公元前 480 年的萨拉米斯海战，当时雅典人战胜了入侵的薛西斯舰队。

然而，三列桨战船存在缺点，因为没有睡眠舱室，因此每晚都必须将船只干坞，这也防止了木材因吸水而腐朽。它们的生产和维护成本也极其高昂；实际上，三列桨战船表明，如今战争已成为国家的一项昂贵开支，即使大部分费用是由富有的私人公民承担的。

战斗策略

第一种策略实际上是在任何战斗发生之前就采用了。宗教和仪式是希腊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开始战役之前，必须确定神的意志。这是通过咨询德尔斐的阿波罗神谕等神谕，以及通过动物献祭（sphagia）来完成的，专业的占卜师（manteis）会解读吉兆（ta hiera），尤其是从受害者的肝脏中，任何不利的征兆当然会延迟战斗。此外，至少对于斯巴达等一些城邦来说，在某些场合，如宗教节日，战斗可能会被禁止，而对于所有城邦来说，在伟大的泛希腊运动会（尤其是奥林匹亚运动会）期间也会禁止战斗）。

这是一幅描绘斯巴达战士战斗时可能样貌的 3D 图像。装备盾牌和长矛的盔甲战士，即重装步兵，是古希腊战争中的典型形象。/ 图片来源：Total War

当所有这些仪式都结束后，战斗可以开始，但即便如此，通常也需要耐心等待敌人在附近合适的平原上集结。双方会唱歌（paian——一首献给阿波罗的圣歌），然后向对方前进。然而，这种绅士般的方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让位于更隐蔽的战斗部署，此时突然袭击和战略变得至关重要。此外，在古典时期，冲突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围城和伏击变得更加常见，城市战斗也更加普遍，例如在公元前 425 年的索利吉亚战役中，雅典和科林斯的重装步兵进行了逐屋战斗。

策略与欺骗，希腊人称之为“战争的窃贼”（klemmata），被更有能力和胆识的指挥官所采用。在古代战场上最成功的策略是使用重装步兵组成紧密的阵型——方阵。每个士兵用他的大型圆形盾牌保护自己和部分邻兵，盾牌扛在左臂上。方阵步调一致地移动时，可以推动并攻击敌人，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每个人的暴露。通常方阵深八到十二人，提供尽可能大的正面以减少被侧翼包抄的风险，因此方阵成为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常规特征，尤其是斯巴达军队。公元前 480 年的温泉关战役和公元前 479 年的普拉塔战役，都是重装步兵方阵展现出毁灭性效果的战斗。

描绘由重装步兵组成的希腊方阵的场景。/ 图片来源：Total War

在公元前 371 年的留克特拉战役中，底比斯将军埃帕米农达斯极大地加强了其方阵的左翼，使其深度达到约 50 人，这意味着他可以击溃对手斯巴达方阵的右翼，这一战术在公元前 362 年的曼蒂尼亚战役中再次取得了巨大成功。埃帕米农达斯还混合了轻装部队和骑兵，以协同方阵的侧翼并骚扰敌人。重装步兵针对这些战术发展作出了回应，采用了新的阵型，如防御性方阵（plaision），斯巴达将军布拉西达斯在公元前 423 年对伦科斯提亚人使用时取得了巨大效果（不仅用于防御），以及雅典人在西西里岛公元前 413 年再次使用。然而，那个穿着重型盔甲的重装步兵整齐排列成两列，在固定战斗中互相劈砍的时代已经结束。现在，更灵活和多种武器作战成为常态。骑兵和能够投掷武器的士兵可能无法直接赢得战斗，但他们可以极大地影响战局，没有他们，重装步兵可能会陷入绝望的境地。

围城战

早期，大多数希腊城邦都建有堡垒化的卫城（斯巴达和埃利斯是例外）来保护最重要的宗教和市政建筑，并提供攻击时的避难所。然而，随着战争变得更加机动化，并逐渐远离传统的重装步兵战，城市开始用防御工事来保护其郊区。为了应对攻击风险的增加，周边乡村出现了独立的瞭望塔，甚至边境要塞和城墙也纷纷建立起来。许多 poleis 还修建了防御工事，在城邦与港口之间形成一条保护性走廊，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横跨雅典和比雷埃夫斯之间 7 公里的长墙。

围攻通常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事，主要策略是让敌人饥饿投降。使用攻城锤和云梯的进攻策略效果不佳。然而，从公元前 4 世纪起，技术革新为攻击者提供了更多优势。轮式攻城塔（由迦太基人首先使用，后被西西里国王狄奥尼修斯一世在公元前 397 年对莫迪亚使用）、弩炮（gastraphetes）、抛石机（lithoboloi）甚至火焰喷射器（在公元前 424 年的德利翁战役中）开始了一种趋势，即指挥官在围攻战中更加激进。然而，直到公元前 340 年出现弹射式火炮，这种火炮可以将 15 公斤的石头发射到 300 米外，城墙才终于可以被攻破。自然地，防御者针对这些新武器建造了更厚、更强、表面呈凸形的城墙，以更好地偏转弹道。

一幅描绘古代围攻战可能样貌的艺术作品。/ 图片来源：Total War

后勤：行李和补给

希腊世界的冲突通常持续时间较短，这往往是因为后勤补给和维持战场军队的状况不佳。士兵通常需要自行提供口粮（最常见的是干鱼和大麦粥），而雅典的标准是三天的份量。大多数重装步兵都会有一位奴隶作为行李搬运工（skeuophoroi），用篮子（gylion）携带口粮、床铺和炊具。奴隶还充当伤兵的护理员，因为只有斯巴达军队有专门的医疗官（iatroi）。战斗通常在夏季进行，因此帐篷很少需要，如果战斗在敌境，食物甚至可以掠夺。在古典时期的末期，军队可以通过船只进行补给，而大型装备则使用马车和骡子运输，这些由战斗能力下降的士兵负责。

胜利的战利品

战利品虽然不总是冲突的主要动机，但无疑是对胜利者的一种急需的收益，使他能够支付士兵并证明军事行动的费用。战利品可以表现为领土、金钱、珍贵材料、武器和盔甲。失败者如果未被处决，可能会被卖为奴隶，这是战败方妇女和儿童的通常命运。通常有 10%的战利品（一个 dekaten）会用于在德尔菲或奥林匹亚等大型宗教圣地之一向众神表示感谢。这些地方变成了真正的宝库，实际上也成了武器和盔甲的博物馆。它们后来对更不择手段的领导者来说也成了一种极具诱惑力的目标，但仍然，大多数幸存的军事材料都来自这些地方的考古发掘。

青铜查尔西底亚头盔，公元前 6 世纪。（比雷埃夫斯考古博物馆） / Mark Cartwright 拍摄，知识共享许可

在取得胜利后，必须进行重要的仪式，包括收殓阵亡将士和在战场确保胜利的确切地点设立胜利纪念碑（源自 tropaion，意为冲突的转折点）。胜利纪念碑可以是缴获的武器和盔甲，也可以是宙斯的形象；有时也会设立阵亡将士的纪念碑。在战场上取得胜利后，还可以举行演讲、节日、祭祀，甚至运动会。

结论

希腊战争，因此，从当地社区的小规模武装团体为争夺本地领土的战斗，演变为多联盟对手之间的大规模固定阵地战。战争变得更加专业化、更具创新性、也更具致命性，在马其顿领导者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手中达到了顶峰。他们从早期的希腊战略和武器创新中吸取经验，采用了更好的手持武器，如长矛 sarissa，使用了更好的火器，成功指挥了不同兵种的多样化部队，充分发挥了骑兵的作用，并凭借远超对手的后勤保障，不仅在希腊，还在广阔的亚洲地区主导了战场，为希腊化时期乃至罗马时期的战争模式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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