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大约六岁时便被接入贾府,随后,林如海去世,黛玉奔丧后,便始终未曾离开贾府。贾府渐渐成了她的第二个家,而贾母则成为了她唯一的依靠。虽然她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是贾母最宠爱的外孙女之一,仅次于贾宝玉,然而林黛玉心中始终藏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孤独感。她常常觉得自己如同寄居他人屋檐下,缺乏安全感,心情难以平复,也因此很难感受到真正的快乐。
这种孤独感的根源,一方面是因为林黛玉天生敏感、心事重重。她时常过度思虑,任何微小的风吹草动都会令她产生反应,这样的过度反应往往让她自己感到身心疲惫。另一方面,林黛玉的敏感并非毫无根据,尤其是在林如海去世后,她深感自己变得无依无靠,身处贾府,虽然衣食无忧,但她始终不是贾家的人。她只是投奔亲戚而已,并非理所当然地在这里生活。
更为关键的是,林黛玉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刚进贾府时,年幼的她便已习惯了细心观察周围人的言行,心思细腻,每一个举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笑话她。原著中如此描写她的心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她非常在乎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和口碑,毕竟贾府毕竟不是她的家。如果她是在林家,纵使性格敏感,她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过度的在意和谨慎,使得她的生活变得异常沉重,也消磨了她的精神。
林黛玉的“寄人篱下”的感受,几乎贯穿了她的每一天。比如周瑞家的送宫花,最后才轮到她,她不禁感到十分不满,气愤地说道:“别人不挑剩的,怎能给我?”这不仅仅是对两支宫花的反感,更多的是对不公的敏感,她害怕被视为外人,感到自己在贾府中的地位不被重视。她害怕被冷落,害怕别人认为她只是一个外来姑娘,轻视她。
尽管林黛玉和贾宝玉关系亲近,但她也曾因晴雯没有及时给她开门,且薛宝钗又在场而感到委屈。她本想问清楚,可又一想到自己处在别人的家中,“虽说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终究毕竟是客。”她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不禁涌出。第二天,她边葬花边吟《葬花吟》,其中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更是令人心痛,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林黛玉虽然过得锦衣玉食,享尽荣华,但她始终视自己为外人。这种“外人”感,使她倍感孤独,尤其是在没有父母的庇护下,心中更是无依无靠。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在贾府找回归属感,这种感受常常困扰着她的内心,使她更加多愁善感。
后来,林黛玉曾对薛宝钗谈过心事,她说:“你如何比我?你有母亲,有哥哥,家里有土地房产,过得一切安稳。而我呢,一无所有,吃穿用度,皆得依靠贾家,仿佛我不过是个外来的寄居者。”她深感自己身世的微妙与卑微,贾府虽有她的栖身之地,却总像是一个临时住所。
林黛玉寄居在贾府,感到无所依托。尽管贾母疼爱她,但她清楚,过多的宠爱也常常引发旁人的议论。她在贾府的日常中,总是极力避免惹事生非,尽量不引人注意,生怕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她的这种小心翼翼,正是对“外人”身份的自觉体现。
然而,在贾府,另一个人却拥有极强的归属感,那便是袭人。袭人从贾母房里被调给宝玉使唤,怡红院里的丫鬟们大多对自己有强烈的归属感,袭人尤为如此。她已经不再看自己是一个外来的丫鬟,而是认为贾府就是她的家。袭人曾有机会赎身回家,但她却选择了留在贾府,她心中的目标是成为贾府的姨娘,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部分。
袭人之所以有如此强烈的归属感,部分源于她早已获得贾宝玉的宠爱和王夫人的倚重,甚至将自己未来的命运和贾府捆绑在一起。在与贾宝玉的交往中,袭人通过巧妙手段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不仅让自己获得了姨娘身份的机会,也让她的心态日益强势。袭人对贾府的认同感越来越深,她以“我们家”来形容贾府,毫不避讳地展示了自己归属的情感。
与林黛玉的孤独感形成鲜明对比,袭人已经感到自己在贾府的根基牢固,甚至有了些许优越感。她的这种心态使她在与其他丫鬟如晴雯的冲突中显得有些骄傲,然而,她也未必意识到,自己与贾府的关系并非如她所想的那般稳固。贾府的宠爱是变幻莫测的,而她的归属感,也许不过是暂时的安慰。
从外人角度来看,袭人的确是贾府的一份子,而林黛玉始终是外来的寄居者。然而,林黛玉心中对于生命的感悟却早已超越了这些世俗的眼光,她早已看透人情冷暖,明白浮生如梦,红尘只是过眼云烟。尽管在表面上她是贾府的外人,但她内心的孤独与忧愁,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袭人和林黛玉,两者在贾府中的境遇截然不同。袭人追求的是荣华和安稳,林黛玉则更多地是在思考人生的本质与命运的无常。在贾府这个充满复杂人际关系的环境中,袭人的归属感使她心安,而林黛玉的“寄人篱下”则让她无法放下内心的重负。她们从各自的角度出发,看待自己的生活与命运,最终得出了不同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