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开国大将罗瑞卿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看戏。这个爱好,几乎贯穿了罗瑞卿的一生。
罗瑞卿身边的工作人员总说,罗总长看戏,什么戏都看,不管是粤剧还是花鼓戏,也不管是来自广西还是福建,什么都能接受。就连战士演出队的小节目他也看,一样是津津有味。
工作之余,罗瑞卿还喜欢听电唱机,一边听一边还跟着唱。
战争年代,只要环境允许,罗瑞卿是有戏必看。张家口解放时,他曾去看过一场京剧《凤还巢》。打下太原后,十九兵团请了戏班子演戏庆功,战士们大多是河北人,听不惯山西梆子,都没什么兴趣。
耿飚记得罗瑞卿当时乐哈哈地说,听不懂也听嘛!胜利了,就得高兴一番。
当然,罗瑞卿最喜欢的还是川剧,以后在文化部也挂了号,只要川剧一进京,紧忙着就要给罗瑞卿留票。
今天的正史观察,我们就来聊聊罗瑞卿和戏剧的故事。
罗瑞卿
罗瑞卿喜欢看戏,但不能赶走群众
1963年,罗瑞卿到江苏淮阴检査战备防务。来的那天搞了个欢迎活动,但因为部队没有宣传队,就临时想去看县剧团演节目。可县剧团已经卖出票,部队就很为难。罗瑞卿知道后,忙说没关系,那就和群众一起看,自己也要买票看。
因为是临时,也没有审查节目。其中有一个节目叫《摘棉花》,剧情很简单,就是姑嫂夸女婿,把树上的一个老头儿笑掉了牙。
要说这个情节也没什么,生活嘛,就是那样。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戏剧需要突出政治思想,没有思想怎么行?于是负责组织这场晚会的十二军文化干事刘家驹心里一直提着,害怕首长对这样的节目不满意。可当他看到罗瑞卿随着剧情不住地“哈哈”大笑时,这才终于放了心。
罗瑞卿
戏有趣,罗瑞卿高兴,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更高兴,那就是没有把群众赶走。要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因为他来看戏而赶走群众。他常说,自己爱看戏,但不看霸王戏。
1957年,罗瑞卿到四川检查工作,省委秘书长要给他搞个专场,请他好好看一次家乡戏。他马上阻止:“不不,要买票。”罗瑞卿对警卫科长郭金生说:“不能把群众赶走,要照常卖票,否则我不看。”
罗瑞卿是难得空闲的,但偶尔有点空,就会去看戏。看戏每一次都不例外地要自己掏钱买票,连警卫员和司机的票,他都要自己掏钱买。
罗瑞卿
梅艳芳对罗瑞卿说:要不要我退给你票钱?
直到走出四川,罗瑞卿才知道天底下除了川剧外还有很多更好的戏。
在他参加革命之前,在上海,梅兰芳、周信芳都正是最红的时候,只要有机会,罗瑞卿就去看他们的戏。
有一次,梅兰芳又上演了一部新戏,但偏偏罗瑞卿那时手头拮据,他在戏园子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听着里面紧锣密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一跺脚,狠了狠心,他回到住处把铺盖一卷送进了当铺。他心想,反正很快就当红军去了,铺盖就没有用了,先看戏再说。
罗瑞卿和南充老乡聊天
买了票进去,戏已经演了好一会儿。里面人山人海,做小买卖的吆喝声盖住了台上的戏声,罗瑞卿站在最后,伸长了耳朵,但还是听得模模糊糊。最让罗瑞卿遗憾的是,他连谁是梅兰芳也没有看清。
解放后,罗瑞卿终于见到了梅先生,他便绘声绘色地为其讲了这一段故事。
梅兰芳听后笑着对罗瑞卿抱拳说:“罪过罪过,要不要我退给你票钱?你再把你的铺盖卷赎回来呀?”
俩人哈哈大笑。
梅兰芳
因为演戏,罗瑞卿走上革命道路
在四川,民间的文化是很有色彩的,唱戏是乡间相当普遍的喜庆活动,婚丧嫁娶,甚至逢墟赶集都要请戏班子来唱上几出,南充一带有很多以唱戏为生的艺人。那些笼罩着强烈浪漫色彩的忠臣烈女清官豪杰与邪恶斗争的故事被传唱了几百年几千年,深深打动了罗瑞卿的心,以至于影响了他早期革命观念的形成。
清末年间,四川的农村兴灯影戏,一些拥有三四百亩地的大户,红白喜事都要请戏班子。四川的戏叫川剧,唱戏的人底气很足,一气顶到脑门上,声音大得能把人从座位上震起来。这恐怕和四川潮湿温和的水土有关系,罗瑞卿的大嗓门就是这样天生出来的。解放战争中听过罗瑞卿讲话的人都说,罗瑞卿的嗓子又高又亮,那么多人的大会,没有麦克风,站在最后面的人一样能听得清楚。
罗瑞卿和毛泽东在韶山
偶然有川剧团来南充乡下演出,罗瑞卿一定要去看,看完后就扯着嗓子自己唱。看得多了,就从爱看爱听到模仿起来,也上台演戏。古戏唱多了,不能过瘾,就演新戏,田汉的、洪深的,以后还自编自演。
罗瑞卿喜欢唱歌,还没有上学,他在家里就自己数着锣鼓点,模仿演戏。本来在大林寺读高小时,他就对音乐大加青睐,各种管弦乐器他都会摆弄,也会弹风琴。
罗瑞卿声音洪亮,五音健全。他常唱苏武歌,唱扬子江歌,唱项羽刘邦楚汉争霸歌。他的女儿点点继承了罗瑞卿的大嗓门,每当罗瑞卿兴致好时,点点常常大着嗓门给他唱一支歌。罗瑞卿这时就会很高兴地说,我这女儿,将来也许能去唱黑头,当个女花脸。
罗瑞卿女儿
罗瑞卿对戏剧的兴趣就始自少年时期。无论是看川剧还是皮影戏,他都非常投入,双手握得紧紧的,戏演完了,他能攥出两手汗来,而自已却浑然不觉。
罗瑞卿一生爱看戏,也演戏。在他最初到闽西游击队担任教员时,授课之余,他就会教大家唱《国际歌》、《红军歌》等,还常常在休息时给大家唱京剧《空城计》,特别受欢迎。
罗瑞卿的女儿点点曾经这样分析,如果从个性上讲,父亲其实与外公很相像。他们之中只要有一个稍微温和一点,他们的关系也不会破裂得那么快,破裂得那么不可挽回。因为维系这个关系的毕竟是一些很紧要的东西,老的是小的衣食父母,小的是老的希望所在。
因为有对外公的承诺,不参加任何社团组织,罗瑞卿在学生会中并不是一个特别突岀的角色。然而,和供他上学的外公终于还是发生了矛盾,而且是不可调和。
最初的矛盾发生在演戏上。
罗瑞卿和战士交谈
1925年3月12日,孙中山在北京去世。偏远的南充也和中国的各大城市一样,搞了规模很大的纪念活动。南充中学组织演出了文明戏《孙中山之死》。同学们知道罗瑞卿由川剧迷到京剧迷到其他所有的剧种迷,是戏就迷,于是就推举他和任白戈当演员,表演两兄弟怎样冲破封建家庭,投奔革命军的。他们在南充各界纪念孙中山大会上演出后,受到了热烈欢迎。
自从演了《孙中山之死》后,罗瑞卿就一发不能收,又编排了《士兵泪和农民泪》、《算账》、《老爷的鼻烟壶》等剧。他不仅参加编,还参加演,是个极活跃的分子。
跟罗瑞卿最说得来的幺姨婆林俊卿曾经看过罗瑞卿的戏,还是罗瑞卿专门给她送的戏票。林俊卿看见罗瑞卿在台上演老财,骂有钱人,动作和声音都和他外公一模一样,当时就替他揪着一颗心。
罗瑞卿
戏演完了,罗瑞卿问怎么样?
林俊卿虽然和罗瑞卿一样爽朗,但胆子却小,说你们胆子太大了,骂了那么多有钱有势的人,不怕背时吗?
罗瑞卿说:“幺姨婆,就你胆小,你一辈子就要吃懦弱的亏。”
果然没多久,罗瑞卿演戏的事就传到了外公鲜锦堂的耳朵里。鲜锦堂气坏了,血压一下蹿了上去。
戏子在旧社会是地位最低下的一种人,鲜锦堂大把大把钱花在外孙身上,是指望外孙成为人才,发家致富,出人头地,没想到外孙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却要去演什么戏。于是就生气,就吵闹。说我们这样安分守己的人家,还是少去拨弄是非好。读书人只管读你的书,学到了本事,端住了饭碗,成家立业,比啥子都强。
外公刚开始还有耐心,以大人不把小人怪的态度慢慢解释。
罗瑞卿
但罗瑞卿认为,自己没有参加社团,只是演演戏,并没有违反外公的约法三章,所以,就理直气壮地说,外公讲得也有理,可现在外有列强,内有军阀,国家危亡只在旦夕,难道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吗?国家破亡了,又何以家何以业呢?我和同学们探求的是救国救民的道理,做的是为国为民的事情……
罗瑞卿话还没说完,外公鲜锦堂就跳了起来,生气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不许你去闯乱子。你不看看那些革命的人,砍脑壳的砍脑壳,敲沙罐(枪毙)的敲沙罐!从今以后,不许你再去演戏。
罗瑞卿不服,一顶嘴,架就吵得凶了,还砸了东西,导致最终离家,走上了革命道路。
罗瑞卿和战士交谈
罗瑞卿不仅爱演戏,还会写剧本
在黄埔军校当学员时,罗瑞卿仍然是个活跃分子,他经常和同学们不是上街演讲,就是上街演活报剧,宣传革命。
进入苏区后,罗瑞卿觉得红军的戏剧活动不多,专业剧团也只是唱歌,顶多跳一段舞。罗瑞卿就想发挥自己的特长,编几个剧,活跃活跃部队生活,也当鼓舞士气,还可以进行宣传。于是,罗瑞卿当了红军宣传科长后,就积极组织戏剧演出,动员机关干部上台。
他当保卫局长时,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曾委托他在保卫局里开办一个文化娱乐训练班,主要就是排戏。训练班的班长是通过政治部从部队专门调到保卫局的很会演戏的潘振武,以后还调来了能演戏的童小鹏。几个月后,训练班结业,罗瑞卿在此基础上,吸收了机关的一批文艺爱好者,组织了一个业余剧社。因为红一军团的小报叫《战士报》,他们的剧社也就叫战士剧社。
罗瑞卿和战士们
战士剧社是广州军区文工团的前身,长征以后改为专业宣传队。60年代,罗瑞卿多次看过他们演出的话剧《南海长城》,从剧本到演出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当时好多演员都很惊奇,说总参谋长怎么这么懂演戏?他们不知道,罗瑞卿在红军时期不仅担任过导演,还编过戏剧。
据耿飚回忆,在红军时代,最红火的文化生活就是开联欢会。军师团都有宣传队,任务是做行军打仗的宣传鼓动工作。宣传队人数不多,但十分活跃。每到各部队联欢,他们便成了主角。尤其是师以上宣传队,编制上有女同志,三五个或十来个,她们的节目最受欢迎。每次联欢都有领导干部上台,有时是清一色的指挥员登台演出,这种官兵同乐的演出一直持续到解放战争时期。
演传统节目的有以后担任海军司令员的肖劲光,他的著名表演是跳高加索舞,这种舞有点踢踏舞的味道。因为他刚从苏联回来,还专门准备了一双高统靴,这个舞是别人都跳不来的,每次都是肖劲光跳独舞,他一跳,台下的人就给他拍巴掌伴奏。
肖劲光
五军团总指挥董振堂,看别人都出了节目,他实在没什么节目,就让部下的一个团长代劳表演北方拳术,以后又增加了一个大刀对打。耿飚说从武术角度看,也是很不错的。
在所有的业余演员中,罗瑞卿是最活跃的。他多次出演活报剧,大多都是自己或和其他戏剧爱好者一起编写的剧本。每次罗瑞卿演出,都能获得一众好评。
罗瑞卿看了七八遍《霓虹灯下的哨兵》
抗战后,罗瑞卿当了领导,自己演戏便少了,主要是抓文工团。罗瑞卿对文工团很关心,他要求文工团配合学校的教育进行创作和演出,成为党的政治工作的助手。
解放以后,罗瑞卿的工作就更忙了,但是他对文艺的热爱却一点不减。
罗瑞卿
罗瑞卿的秘书金子谷曾说,罗瑞卿最爱看的戏是《霓虹灯下的哨兵》。有一次他问司机大赵,总长晚上到哪去了?大赵说,又是“霓虹灯”。他喜欢看,看了不下七八遍。
这可不是虚传,罗瑞卿自己就对好八连的战士讲过。
1963年4月25日,国防部发布命令,授予上海警备区某部八连以“南京路上好八连”的称号。罗瑞卿专门来到这个连队,对他们说,你们很出名,反映你们事迹的戏《霓虹灯下的哨兵》,我看了8遍。
其实何止8遍。如果再加上以后看,都不知道多少遍了。
《霓虹灯下的哨兵》剧照
电影演员陶玉玲曾回忆:1963年3月,前线话剧团第一次在北京演出《霓虹灯下的哨兵》,罗瑞卿陪周恩来上台接见演员,这时他已经记住了演春妮的陶玉玲。后来有一次他和话剧团的同志一起吃饭,正好和陶玉玲在一张桌上。因为陶玉玲听说罗总长很严厉,对部下要求严格,她和一桌人都很拘束,直到罗瑞卿把同桌的演员一一叫出名来,和大家亲切握手,大家才放松起来。
罗瑞卿对陶玉玲说,你演的电影里哪一段最好?陶玉玲只是笑,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这时罗瑞卿说:“我替你说吧!”然后他就直接说出了戏中的一段唱词,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陶玉玲
自从这一次给陶玉玲留下很深的印象后,一连十余年过去了,1977年春,《霓虹灯下的哨兵》再次公演,罗瑞卿又一次看了这个戏。
罗瑞卿最后一次看戏是在乌鲁木齐。当时,新疆军区的负责人请罗瑞卿观看了秦腔影片《火焰驹》。
罗瑞卿一家
1978年8月3日,罗瑞卿在德国治病时因突发心肌梗塞逝世,终年7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