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客官,今儿个咱说段少年掌家的硬气故事——清朝道光年间,安徽屯溪有座“裕茗茶庄”,老板周敬山是个实在人,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四十多家分号开遍南北,提起裕茗的茶,没人不竖大拇指。可周老板美中不足,年近半百才得个独子,取名周景明,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周景明打小就机灵,跟着父亲在茶铺里打转,辨茶、记账、待客,样样一学就会,十五六岁时,茶庄的门道已摸得门儿清。
道光二十年,外洋鬼子打上沿海,生意一落千丈。周敬山又急又气,染上风寒一病不起,入冬后更是油尽灯枯,把十八岁的周景明叫到床前。
“儿啊,爹给你留了这大摊子,你年纪轻,怕是扛不住啊。”周敬山抹着泪说。周景明攥紧拳头:“爹放心,儿子一定让裕茗越做越旺。”
话音刚落,周敬山便咽了气。办完丧事,转眼到了腊月十七,各地分号的掌柜都赶回来报账,这是茶庄每年的头等大事。
周景明在母亲陪着下,一连五天听账,不敢有半点马虎。送走四十多位掌柜,他捧着账册连夜细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福建分号的账不对劲。
福建分号由李万堂掌管,他报账时说,外夷战乱搅得生意难做,盈利自然少。周景明翻出父亲留下的信,虽有提及此事,可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周景明拍着账册说。清明节刚给父亲扫完墓,他就带着贴身伙计陈忠,悄没声地往福州赶,没露半点风声。
到了福州,两人直奔裕茗分号。小伙计迎上来笑问:“客官要点啥?”周景明反问:“有正宗的黄山明前龙井吗?”
“有!刚从屯溪运过来的,新鲜着呢!”伙计转身包了一斤。周景明付了钱,拿回旅店一拆封,当场就怒了——这根本不是明前茶,是雨前茶!
明前茶和雨前茶,采摘差着半个月,价钱却差三成,只有内行人能辨出细微差别。陈忠气得骂道:“这李万堂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糊弄少东家!”
周景明冷笑一声:“他们看我年轻,又装成普通客人,才敢这么放肆。我倒要查查,那些上好的明前茶,都被他卖到哪儿去了。”
接下来几天,周景明带着陈忠,乔装成茶商四处打探。没几天就摸清了底细:李万堂勾结当地帮会,把屯溪绿茶、祁门红茶都卖给了英国鬼子。
更可恨的是,他换回的不是白银,竟是害人的鸦片!用裕茗的招牌,赚这种断子绝孙的钱,周景明气得牙根发痒。
掌握了证据,周景明再次来到分号,不动声色地说:“再给我包两斤明前茶。”伙计递过茶叶,他猛地摔在柜台上:“这是明前茶?你们当我瞎吗?”
“这明明是雨前茶!按裕茗的规矩,你们都卷铺盖走人!”伙计们吓得面面相觑,有人撒腿就往后院报信。
李万堂在裕茗干了十五年,自认见多识广,起初以为是哪个纨绔子弟来找茬,骂骂咧咧地出来,抬头一看见是周景明,腿都软了。
“少……少东家!您怎么来了?”李万堂慌忙堆起笑,转头就骂伙计,“一群瞎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少东家搬凳子!”
周景明抬手制止:“不用坐。我就问你,我爹待你如何?”李万堂心里一沉,含糊道:“老东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都记着。”
“既然记着恩,为何要砸裕茗的招牌?”周景明声音陡然提高。李万堂脸色发白,辩解道:“是我管教不严,我认罚,可您不能凭空污蔑我。”
周景明掏出账册拍在柜上:“这是你年关报的账,你敢说每一笔都干净?”李万堂额头冒汗,咬着牙说:“我是贪了两千七百两,我赔,我辞职!”
“你忘了裕茗的规矩?”周景明盯着他,“贪墨银两只是小事,你私通外夷,用茶叶换鸦片,这是要毁了整个裕茗!”
“我在裕茗干了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万堂急了,“我加倍赔钱,你开了我就行,何必赶尽杀绝?”
“你用贪来的钱买了上千亩田,住着大宅院,还好意思说苦劳?”周景明态度坚决,“我若饶了你,其他掌柜怎么看?裕茗的规矩还立得住吗?”
李万堂脸色铁青:“你别太过分!我和道台大人是老交情,官府可不是你周家用的!”周景明冷笑:“那咱们就去公堂上评评理!”
回到旅店,陈忠急匆匆跑来:“少东家,李万堂在道台衙门关系硬得很,咱们怕是斗不过他。”周景明沉吟片刻:“备份厚礼,再拿些银票,咱们去见道台。”
福州道台魏承业,是恭亲王跟前的红人,眼高于顶,本不愿见一个毛头小子。可一看礼单上的贵重物件,立刻改了主意,传话让周景明进来。
周景明举止得体,说话条理清晰,一下就给魏承业留了好印象。寒暄过后,他说明来意,魏承业却皱起了眉。
“李万堂是我多年好友,常送我好茶。”魏承业摆了摆手,“茶庄的私事,你们自己解决,别来烦我。”
“大人,这不是私事,是关乎大清百姓的大事!”周景明急道,“李万堂私通外夷,把最好的茶叶卖给英国人,换回鸦片毒害国人!”
魏承业不以为然:“一个茶庄掌柜,能翻起什么大浪?”周景明掏出一沓证据:“大人您看,他卖的茶,比您常喝的黄山云雾还珍贵十倍!”
“哦?还有比云雾茶更好的茶?”魏承业来了兴致。周景明解释:“是齐云明前茶,产自齐云山深处,每年只产百来斤,十斤上供皇上,余下的按两卖。”
“每两二十两白银,比人参还金贵。”魏承业听得直咂舌,他喝了半辈子茶,竟没尝过这般好茶。周景明趁机掏出一个茶罐:“请大人品鉴。”
魏承业打开茶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顿时喜上眉梢,转头就恨起李万堂——共事多年,竟藏着这么好的茶不送给他。
“这李万堂真是可恶!”魏承业拍了桌子。周景明趁热打铁:“还请大人为百姓做主,严惩这种败类!”
魏承业搓了搓手,面露难色:“办案倒是没问题,可衙门最近银两短缺,怕是……”周景明立刻掏出两万两银票:“裕茗愿出这笔钱,为大人分忧。”
魏承业眼睛一亮,接过银票拍着周景明的肩膀:“景明老弟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抓李万堂,绝不让他逍遥法外!”
李万堂压根没把周景明放在眼里,以为顶多赔点钱就完事。直到官差闯进家门,他才慌了神,被押上公堂时还嘴硬。
可魏承业压根不问贪墨的事,只盯着他和英国人的交易追问。李万堂还想狡辩,魏承业直接拍板:“李万堂里通外夷,贩运鸦片,斩立决!”
刑场设在福州最热闹的街口,李万堂看到监斩的周景明,气得破口大骂:“我不过贪了两千多两,你花几万两要我命,你疯了吗?”
周景明平静地说:“我花两万两,买的是裕茗的信誉,买的是所有掌柜的敬畏。让他们知道,好好干有奔头,耍花样就是你的下场。”
李万堂愣了愣,突然哭了:“我悔啊!可我一家老小怎么办?”周景明上前一步:“我已送一万两抚恤金到你家,你儿子若愿意,将来可来裕茗做事。”
“你……你真的肯?”李万堂不敢置信。周景明点点头:“言出必行,这是裕茗的规矩。”他亲手给李万堂倒了三杯酒,“让你走得安心。”
三声炮响,李万堂伏法。周景明又出资将他厚葬,这事很快传遍全国。人们都说裕茗的少东家有魄力、重情义,生意愈发红火。
列位客官,这故事讲到这儿就完了。它告诉咱:做生意靠的是信誉,做人靠的是良心。少年掌家有魄力,铁腕护业留美名,这才是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