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寒微,却能与“东北王”张作霖并肩而立,成为东北军的二把手。
作为一个旧派军阀的二把手,他却悄悄把儿子送入八路军,后来儿子成为我军的抗日名将。
父子二人,虽立场殊异于常人认知,却都不负“民族”二字的血性和担当。
他是谁?他为何会把儿子送入八路军?
大帅器重
1901年,新民府的街头,积雪尚未化尽,土匪横行,官军腐败,乱世中人人自危。
而在一处破败的祠堂角落里,一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正端着破旧的老式火枪,悄声跺脚。
这个人名叫张作相,出身贫寒,一度因为替族兄报仇而被通缉,逃入山中落草为寇,终日与野兽为伍,与饥寒为邻。
可他知道,再这样混下去,迟早不是死在乱刀下,就是埋骨无名之丘。
他听说叫张作霖的队伍虽然打的是地方团练的旗号,但有胆有谋,行事讲义气。
那天正值招兵,众多流民拖家带口,唯有张作相一身粗布麻衣,背着破枪,站得笔直。
张作霖打量他一眼,多问了句:“你识字吗?”
张作相答:“识得几个,但我会打枪。”
张作霖一愣,随手抛过一把手枪:“试试。”
只见张作相单手握枪,眯眼瞬间,“砰”的一声,一棵远处树上的乌鸦应声而落。
张作霖当场决定用他,起初,张作相不过是个普通哨兵,但他吃苦耐劳,枪法又准。
1902年的秋末,辽西一带匪患猖獗,一股悍匪盘踞在松林镇,连地方官府也束手无策。
张作霖率保险队出征剿匪,彼时张作相已晋升为副哨长,随队出征。
一路行至山谷间,原本应是伏击匪寇的行动,却意外落入敌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四面枪响,山林间埋伏的土匪如潮水般扑出,乱枪之下,张作霖坐骑中弹翻倒,人翻滚到山坡下,肩膀被擦伤,动弹不得。
保险队一时阵脚大乱,士兵死伤惨重,有人开始逃跑,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作相趴在地上观察了一圈敌人火力分布,随即背起一杆重枪,从侧翼低身突进。
他赶到山坡下时,张作霖正艰难地想要爬起,一颗子弹贴着他的耳边划过,险些将他带走。
张作相一手将他拉下斜坡后方的石窝中,另一只手则稳稳举枪,连开三发,打死两个匪兵。
张作霖强撑着站起来,满眼都是血,可他看着张作相,却露出笑:“你是条真汉子。”
这一刻,他们不是上下级,而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三日后,张作霖回到新民,立刻召集队中高层,当众宣布:“张作相,不是一般副哨了,是我张作霖的兄弟,从今天起,他就是我老张的左膀右臂!”
自那以后,张作相被提拔为哨官,再升为队长、营长,奉军建立后,他依旧一路高升。
军阀清流
1924年,张作相接任吉林督军,上任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谁是管财政的,也不是看哪座营房要修缮,而是问:“城里哪一户人家还在种鸦片?”
此时的中国,鸦片几乎成了一种合法存在,朝廷禁过,军阀也禁过,但屡禁不止。
地方督军哪一个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中抽税牟利?
可张作相却反其道而行,他不仅严令禁止种植鸦片,还下令:公务人员、军士吸食者,一律开除,查有实据者,先送军法,再通报示众。
市面上的烟馆关了一批又一批,连一些以贩毒为生的地痞流氓都开始“洗白”找活路。
有人暗地嘲讽张作相“假清高”,可他只是淡淡一句:“我张某若靠鸦片养兵养官,那和当年贩马贼有何分别?”
这一句话,砸碎了不少人的如意算盘,也敲开了吉林政务改革的大门。
彼时的吉林省财政可谓一塌糊涂,前任督军因病离职,但实则是因贪污被张作霖“客气请退”。
官员中饱私囊成风,税收机制混乱,公文一层压一层,层层吃空饷。
最惨的是军饷常年拖欠,地方兵往往拿不到粮,只能借保护商人之名横征暴敛,扰民无数。
张作相接任督军兼省长后,先是大刀阔斧清理财政,亲自点将账房主管,重新核算省内税务。
他将过去冗杂的十余种税种精简整合,并亲自过问“省库支出优先次序”,一律先民生后军备,先农事后办公。
地方商会曾上书请求减免“通商口岸特别税”,张作相批示:“有理,照办。”
不到一年时间,吉林的财政赤字不但扭转,居然还出现盈余。
可这盈余他并未私用,反而一笔一笔都投在了市政与教育上。
彼时吉林市虽为省城,却道路破败,遇雨成泥,城内唯一的自来水厂早已年久失修,居民饮水全靠江边挑水。
张作相察看旧厂,亲自召集工程队长商议改建计划,还特意从北平请来水务专家,三个月内,吉林市第一座现代化自来水厂开工。
自来水厂建成当天,许多市民拎着空桶站在水龙头边围观。
与此同时,他还大兴基础建设,原本市内仅有两条柏油路,一条通车站,一条通市府,其余街巷全是砂石泥地,连推车都推不动。
张作相亲自督工修筑道路,下令先修学校、医院、集市周边路段。
市政之外,张作相在教育上的投入更是让人跌破眼镜。
1929年,他以“培育新民”为名,在吉林创办“吉林省立大学”,自任校长。
他广邀四方师资,开设文理农工各类课程,并规定本省子弟可优先免学杂费。
他的远见不仅体现在教育,还在民族立场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日本人早在1920年代就觊觎吉林交通大权,借《中日条约》强推“共同修建”吉海铁路。
前几任官员大都退让,甚至有人签了初步协议,但张作相来了之后,说了三个字:“不准建。”
日方不甘,多次派人“协商”,软硬兼施,甚至许诺提供设备与资金,张作相却一次不见,一次不回。
他转而在1924年悄然启动由吉林通往海龙的“吉海铁路”,完全自筹、自建、自管,直到1930年6月,全线通车,日方望铁路兴叹。
张作相治吉林,不唱高调,不屑鸦片之利,不谋一己之私,成了军阀中的一股清流。
权力面前
1928年6月4日,张作霖的专列在皇姑屯被炸成了铁皮乱葬岗。
这场由日本关东军一手策划的阴谋,送走了这位叱咤东北多年的“东北王”,也让整座东三省陷入了骤然失舵的动荡中。
奉系内部哗然,有人暗中观望,有人蠢蠢欲动,而更多人则在打量着张作相。
这个张作霖的左膀右臂,是否该顺理成章接掌帅印,成为新一代东北之主?
确实,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张作相都是那个最有资格站出来的人。
他比张学良年长二十多岁,在奉系军政中元老级别的存在,也是张作霖生前的心腹与救命恩人。
他早已主政吉林多年,治军有方、政绩斐然,深得军中拥戴。
更关键的是,张学良当时不过二十七岁,虽然出身名门、精通军事,却资历尚浅,难服众望。
奉军老将之中,有不少人都私下议论:“少帅太嫩,要有个稳重的人把把关才行。”
于是,东三省议会火速召开,三省代表一致推举张作相为“保安总司令”,甚至连帅印、公文、衣袍都备齐,只待他签字登台。
但张作相没有立刻答复,只是请众人回去等信,深夜,他一人独坐厅堂,桌上摆着张作霖生前送他的佩剑。
他想到了张学良,张作霖曾私下对他说:“这小子有主见,你若辅他,他日必成大器。”
他也想到了奉军内部复杂的派系,一旦他登顶,必定引起新派将领的不满,甚至可能引发兵变。
于是,第二日清晨的会议上,他婉拒高位,并成功说服众人同意扶少帅张学良登位。
会后,张学良私下登门拜访,刚进门便跪下:“叔叔若不让位,哪有我今日?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就这样,张作相退居二线,依旧参与东三省政务,但从不逾权一步。
后来张学良入关后,他担任留守东北的重臣,主持一切大政,仍旧勤恳如昔,却从不染指帅权。
送子抗日
1930年代中期,日寇已窥视东三省多年,张作相早看清蒋介石对于抗日的“口号式姿态”。
九一八事变后,满洲沦陷,张作相目睹日军铁骑肆虐故土,义愤填膺,却无力抗争。
张廷枢,是张作相次子,从小聪慧过人,长于军伍。
少年时代,他与张学良一同进入东三省讲武堂,后又赴日深造,是奉系旧部中最具现代军事素养的一位青年将领,张作相对他寄予厚望。
1935年,在张廷枢的一次请假回家途中,父子在天津旧宅中深夜长谈。
张作相递上一封信,说:“你自己看,决定去哪,是为国,不是为家。”
那封信,是周恩来亲笔所写,言辞诚恳,邀请张廷枢参与抗日统一战线,组织八路军中的东北游击力量。
张廷枢默默读完,没有表态,良久,他回身,抱拳行礼:“爹放心,孩儿不会辱了张家的名声。”
就这样,这位奉系旧将的儿子,从此踏入了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战征程。
1937年8月,太原战局危急,张廷枢带领原属东北军的一批骨干,脱离国民党控制,转而投向八路军。
在山西晋东南,他与百余名东北青年军官一道组建“八路军第一游击纵队”,自任司令员。
他没有辜负期望,从太行山到冀中平原,张廷枢率领部队四处游击,伏击敌军、破坏铁道、策反伪军、发动民众,打得日军叫苦连天。
1939年春,张廷枢收到蒋介石方面的“特使”来信,许以中将军衔、特区司令之职,只要他“弃暗投明”。
信送到他手里没两分钟,就被他撕得粉碎。
1940年代初,张廷枢病重时,仍在坚持带兵作战,为了治疗肝病,他短暂离开战区去延安疗养。
在那里,他得到了毛主席和周恩来的亲切接见,毛主席曾拉着他的手说:“你是好同志,也是我们和旧军队之间的桥梁。”
张廷枢红了眼眶,他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向主席深深鞠了一躬。
可惜命运多舛,张廷枢未能熬过战争最艰苦的阶段,1949年,他在父亲张作相去世仅百日之后,于北平病逝,年仅四十五岁。
这对父子没能见证天安门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但他们用一生,为那面旗帜铺好了道路,写下了属于张家的家国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