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秋去安阳殷墟,隔着玻璃柜看那片刻着 “征人方” 的卜甲时,讲解员说这是商朝人记录战争的档案。我突然想起前阵子看到的以色列学者论文 —— 他说翻遍甲骨文,压根没提过 “夏朝”,甚至连商汤灭夏的影子都没有。这事儿让我愣了好久,毕竟从小背的 “夏商与西周”,难道是个美丽的误会?
先说说武王伐纣那档子反常事。按《史记》讲,周武王带着八百诸侯牧野誓师,纣王兵临城下才仓促武装奴隶,结果奴隶倒戈,商朝一天就亡了。可殷墟出土的甲骨文里,关于这场 “亡国之战” 的记载少得可怜,反而全是商王祭祀、打猎、问收成的琐事。更奇怪的是,1976 年发现的利簋,铭文写着 “武王征商,唯甲子朝”,确实记录了灭商当天的天象,但对 “为什么伐商” 只字未提。
你别说,商朝人好像真不把自己当 “改朝换代” 的胜利者。甲骨文中商汤的祭祀规格高得吓人,几乎和神明平起平坐。按常理说,只有推翻了一个强大政权的领袖,才配得上这种待遇。可偏偏商朝人自己不写推翻了谁,反倒西周的青铜器上,突然冒出了 “禹敷下土方”“有夏多罪” 的记载。这就像后人替前人写了开国史,难免让人犯嘀咕。
以色列学者的质疑点就在这儿:他对比了近两万片甲骨文,发现 “夏” 这个字确实出现过,但都和 “太阳”“光明” 有关,跟国家半毛钱关系没有。反而频繁出现一个叫 “西邑” 的地方,商朝人动不动就去祭祀,好像那是个很重要的故地。后来在清华简里找到句 “尹念天之败西邑夏”,才算把 “西邑” 和 “夏” 挂上了钩。
这就让二里头遗址的身份更尴尬了。考古队在那儿挖了几十年,宫殿、青铜礼器、陶器啥都有,年代也正好卡在商朝之前,可就是没挖出能证明 “这是夏朝” 的文字。主持发掘的考古学家说得特实在:“只能说这是个早期国家,硬叫夏朝,证据不够。” 日本学者宫本一夫倒觉得这就是夏,但西方汉学家根本不认,《剑桥中国史》直接把商朝当中国第一个王朝。
其实国内学者也有自己的委屈。夏商周断代工程搞了好几年,想用天文学算年代,结果天文学家信古籍里的天象记录,考古学家信出土文物,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有个参与工程的教授说,他们从来没收到过 “把年代提前” 的指令,可外界总说这是 “主题先行”。宋健当年就说了,这年表不是 “最后的真理”,以后有新发现随时改。
我翻资料时发现个有意思的细节:商朝人自己都不叫 “殷”,“殷” 是后来周朝人给起的名。就像我们现在说 “殷商”,其实商朝人只叫自己 “商”。那会不会商朝之前的那个政权,本来不叫 “夏”?甲骨文里的 “西邑”,说不定就是它的真名。毕竟春秋时期的文献里,也有把夏朝叫 “禹” 的说法。
还有种更颠覆的猜测:商朝之前根本没有统一的 “夏朝”,就是一堆部落联盟。商人本来就是联盟里的一员,后来慢慢强大起来统一了各部。所以他们不觉得自己 “灭了夏朝”,自然也就不会记载。这种情况跟后来的五胡乱华有点像,战乱把前朝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后人再写历史,难免添油加醋。
说真的,我倒不觉得这是在否定中华文明的长度。二里头遗址摆在哪儿,那些精美的陶器、规整的宫殿基址,都说明商朝之前早有成熟的文明。只是这个文明叫什么、是不是大禹建立的,还有太多谜团。就像甲骨文还有一半没破译,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秘密?
前几天看一个考古博主说,他们在河南又发现了新遗址,碳十四测年比二里头还早。或许再过几年,我们能看到商朝人没写下的真相。毕竟历史这东西,从来不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而是藏在甲骨裂痕、陶器碎片里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