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深秋十月,紫禁城内传出一道震动朝野的圣旨:明神宗朱翊钧派遣心腹宦官张晔前往通州张家湾设立税关,专司商税征收。不久后,又命宦官王朝赶赴天津督办店铺税赋。自此之后的两三年间,大批税使如蝗虫般涌向全国各地,形成了明朝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税使乱政。近来有些读者留言,认为派遣税使实属明智之举,尤其针对富庶的江南地区商贾云集却税赋难征的情况。但令人深思的是,既然朝廷如此大张旗鼓地征税,为何大明王朝的国势反而急转直下呢? 一、苛捐杂税横征暴敛
首先必须澄清一个关键事实:并非商贾抗税不纳,而是万历皇帝在正税之外巧立名目,横征暴敛!当时明朝内忧外患,既要应对西北边患,又要镇压西南叛乱,加之乾清宫、坤宁宫接连遭遇火灾,国库确实捉襟见肘。然而万历皇帝并未延续张居正改革时一条鞭法的良政,反而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民间商业。他派遣大批宦官充当税使,以开矿征税为名,行搜刮民脂民膏之实。这些宦官手持圣旨,在各地设立税卡,其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税使们在地方上主要采取两种盘剥方式:其一为重复征税。以长江水道为例,这条贯通东西的黄金水道原本商船如织,税使们却在短短三四百里的航段上,竟设下五六处税卡。商船每过一关都要缴纳重税,有些货物经层层盘剥后,税额竟超过货值数倍。其二为包税制。当商户不堪重负纷纷破产后,税使便将税额强行摊派给当地富户。苏州富商周氏被摊派十万两白银,最终变卖家产仍不足数,全家老小竟投河自尽,此类惨剧在万历朝后期屡见不鲜。 二、商业凋敝民生困顿 万历皇帝原指望通过税使充实内帑,但这些杀鸡取卵的做法非但未能缓解财政危机,反而加速了王朝的衰亡进程。最直接的恶果就是导致明朝蓬勃发展的商品经济遭受毁灭性打击。据《明实录》记载,隆庆年间河西务、临清等主要钞关年入白银四十余万两,到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已锐减至三十万两,至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更暴跌至二十六万两。 如此触目惊心的衰退背后,是税使暴政对商业生态的致命破坏。以运河重镇临清为例,这个曾经商贾辐辏,百货云集的商业都会,在税使肆虐数年后,三十二家绸缎庄倒闭二十一家,七十三家布行关门四十五家,各类杂货铺更是一下子消失了四十一家。最令人唏嘘的是,当地三十八家商帮的掌柜,最终只剩下两人苦苦支撑。在丝绸业中心苏州,数以千计的染坊工匠、织布工人因商户倒闭而流落街头,曾经机杼声声的作坊区变得门可罗雀。 三、宦官贪腐中饱私囊 面对朝中大臣的连番谏阻,万历皇帝仍一意孤行地派遣矿监税使,那么这些如狼似虎的税吏究竟为皇室贡献了多少财富呢?据宫廷档案记载,全国税使年均进贡白银171万两、黄金3600两。但实际征收数额远超此数——据估算,仅山东税监马堂一人,每年搜刮的白银就达二十五万两之巨,而上缴内廷的仅有七万八千两。他在山东横征暴敛七年,私吞白银竟达一百三十余万两!山西税监孙朝每年实征四万五千两,却只上缴一万五千八百两。综合各地情况,税使们贪污的比例高达三分之二,这些蛀虫打着皇家的旗号,干的却是掏空国本的勾当。如此饮鸩止渴的敛财之道,岂能挽救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