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粮食作为最根本的生活资料,不仅关乎百姓的温饱,更直接影响社会的安定与国家的盛衰。粮食作物的更替与发展,一直是学界高度关注的重要议题。汉唐时期是我国传统社会逐渐走向成熟的关键阶段,也是农业经济快速繁荣的黄金时代。在这一时期,黄河流域的主粮格局发生了重要转折,逐渐由以粟为主转向以小麦为主,这一转变在郑州地区表现得尤为明显。
早在新石器时代,郑州地区便已种植粟、黍、稻、麦、豆等多种作物,但当时的主粮仍以粟为核心,麦类并未进入先民的日常主粮结构。随着时间推移,这一格局逐渐演变,到汉唐时期,麦类作物的地位显著上升,直至成为主粮的重要组成部分。今天的郑州,依旧广泛种植粟、黍、稻、麦、豆等作物,但主粮早已由粟转为小麦,这正是数千年农业演变的结果。
一、史前时期:以粟为主的格局
郑州史前农业的发展,大体经历了新石器时代中期、晚期和末期三个阶段。考古资料表明,距今约八千年前的裴李岗文化,已是当地农业文明的肇始。裴李岗文化遗址广布于郑州周边,出土了大量农业工具,如石铲、石锄、石镰、石磨盘、石杵等,表明先民已经普遍开展农耕活动。研究发现,这一时期农业工具比例高达六成以上,远超狩猎与采集工具,说明农业在生产中占据主导。出土的炭化谷物与粟黍遗迹进一步证明,当时的主粮主要是粟类。虽然也发现了稻与少量豆类,但其地位明显次要。至新石器晚期与末期,大豆和小麦虽已出现栽培,但仍属边缘作物,粟依旧牢牢占据主粮之位。
二、夏商周:小麦初步崭露头角
进入夏商周时期,郑州地区的农业体系更为健全。作物种类大体延续史前传统,粟依旧是最主要的粮食。但文献记载显示,小麦的种植范围和地位逐渐提高,尤其在东周时期,部分民众或已将麦类作为主粮。典籍如《夏小正》虽存在成书年代的争议,但其中有关“二月种黍”的记载,反映了彼时以黍、粟为核心的农业格局,同时隐含了多样化粮食栽培的萌芽。
三、两汉:粟稳居首位,小麦地位上升
汉唐之前,小麦虽已进入人们视野,但在饮食文化中仍被视作“粗粝之食”。然而,随着两汉农业技术的进步,麦类地位明显提升。两大农书《氾胜之书》和《四民月令》表明,当时北方依旧广种粟、黍、麦、稻、豆等作物,其中粟与麦最为重要。汉武帝时期更在黄河中下游推广冬小麦,诏令中关于麦类的记载逐渐增多,甚至以麦的丰歉作为赦免或惩治的依据,说明小麦已成为朝廷高度重视的粮食。东汉时“麦秋”一词的普及,更显示小麦在生产生活中的地位已不可忽视。
四、魏晋南北朝:粟盛极一时,小麦持续发展
这一时期,农业文献《齐民要术》详细记载了粟的八十余种品类,显示其在黄河流域的高度繁荣。相州、陕州等地的粟类生产尤为发达,成为北方重要的战略储粮。与此同时,小麦种植也在稳步推进,但因战乱与政局动荡,其地位提升较为缓慢。不过,粟逐渐成为“谷”的代名词,甚至出现以“粟”命名的人名,这无疑说明其在社会生活中的突出地位。
五、隋唐:小麦逐渐挑战粟的主导地位
隋唐时期,河南道成为全国的粮仓,郑州及周边更是粟产重地。但与此同时,小麦逐步摆脱了“粗粝之食”的形象,尤其在唐代中后期,逐渐获得与粟相抗衡的地位。诗文中屡见与小麦相关的意象,显示其已进入社会文化与饮食核心层面。虽难以断定小麦是否完全超越粟,但二者并驾齐驱的趋势已十分明显。
六、技术推动与饮食习俗的改变
汉唐时期,小麦地位的提升与工具和技术革新密切相关。从杵臼到碓,再到水碓、畜碓,粮食加工效率不断提高,使小麦更易被食用。石磨和筛粉技术的出现,使小麦得以加工成面粉,催生了胡饼、蒸饼、汤饼等多样化的面食。魏晋以来,饼食种类日益丰富,唐代更是高达六十余种。与此同时,冶铁技术的进步和铁犁、耧车的普及,大大改善了小麦种植条件。配合日益完善的水利系统,小麦产量稳步提升,逐渐走向主粮舞台的中央。
综上,郑州地区自新石器时代以来,粮食种植延续多元,但主粮格局始终围绕粟与麦的消长展开。夏商周至两汉,小麦逐步崛起;魏晋南北朝粟盛而麦渐进;隋唐时期,麦的地位实现质的飞跃,逐渐与粟并肩。汉唐社会的农业工具、水利灌溉与饮食文化的转变,最终推动了小麦取代粟成为主粮,这不仅是郑州地区农业发展的缩影,更是黄河流域粮食史的一次重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