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新观看了反映战犯改造生活的纪录片《决战之后》,让我对其中的历史人物产生了更深的兴趣。特别是孙殿英,他的结局并不像许多史料所记载的那样死于1947年,相反,他出现在了北京的功德林战犯管理所。若你看过《决战之后》,可能就知道原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所长姚伦也在片中担任总顾问。可以肯定的是,若孙殿英没有被安置在功德林,姚伦绝不会让这个人物在影片中出现。除此之外,黄济人的《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也提到了孙殿英在功德林的“学习”生活,这本书通过黄济人访问和采访了多位曾是“功德林学员”的人物,内容没有任何“虚构”的成分,毕竟没有必要为这个问题编造虚假的故事——如果没有这段经历,完全可以不提。
至于孙殿英究竟死于哪一年,这个问题其实很难确认,只有有机会查看功德林所有档案的人才能准确回答。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转移话题,聊聊另一件事:黄维在功德林的表现如何?以及王耀武为何要召开批判会?批判会的第一发言者又是谁?“土木系三干将”为何轮番对黄维开火?
黄维在功德林的表现相当糟糕,他自己在《我在功德林的改造生活》一书中也有坦白:“那时我的思想最为顽固,由于情绪不佳,我常常与同犯发生争执,甚至抗拒管理人员的管教。我对学习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时常发表挑衅言辞,甚至做出挑衅的举动。在功德林中,无论是管理员还是同犯,大家普遍认为我是最顽固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段话准确反映了他在改造过程中难以融入的心态。沈醉在《战犯改造所见闻》中也提到,黄维当时的举止“常让人忍俊不禁”:有一次,在被批评时,黄维做出了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反应:他闭上眼睛,面无表情,而每当有人批评他让他感到不悦时,他就通过一种“特别”的方式——用力一挣,放出一阵响亮的屁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既尴尬又好笑。沈醉笑着回忆,自己忍不住离开会场,到厕所里去笑了一会儿。
黄维在功德林的“人缘”极差,他一直性格孤僻,自认为与他人格格不入。当他成为战犯之后,对那些积极改造的同犯毫不看得起。尤其是他的组长、副组长,他们的背景并不是他所愿意与之合作的人,这样的局面当然导致了他经常被批斗、被批评。再加上他迷恋研发“黄维永动机”,使他成为了大家的眼中钉,进一步加剧了与他人之间的隔阂。
1956年,全国高级战犯,包括许多文官和高级军官,被集中到北京的功德林战犯管理所。为了更好地管理和改造,四百多名战犯被划分为若干学习小组,而每个小组都配有学习委员、生活委员、文体委员和卫生委员等重要职务。其中,学习委员的职责最为重要,而王耀武这个角色尤为关键。王耀武性格谦和,待人宽厚,因此他赢得了许多同犯和管理员的尊敬与信任。然而,黄维对王耀武的尊重却很有限,虽然其他人都尊称王耀武为“佐公”(王耀武字佐民),但黄维等人却对其冷眼旁观。黄维虽然出自黄埔一期,但却并没有对黄埔三期的王耀武保持基本的尊敬,反而更倾向于与之产生对立。
面对黄维这种“高冷”的态度,王耀武并未采取报复措施,但作为学习委员,他必须采取措施,解决黄维拒绝改造的态度。于是,他决定召开一个批判会,旨在让黄维摒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批判会在王耀武主持下展开。开场时,王耀武语气温和地表示:“黄维同学的思想改造存在很大问题,希望大家提出意见,帮助他改正。”然而,批评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第一个发言的是原天津警备司令部中将陈长捷,他滔滔不绝地批评了黄维,从他的吟唱《石灰吟》到背诵石达开的《答曾国藩》,陈长捷用经典文献和历史典故深入挖掘黄维的思想问题,把他揭露得体无完肤。
接下来的发言者同样不手软。原十二兵团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严厉斥责黄维,认为他的“永动机”研究不仅违背了自然科学,甚至是在挑战社会科学、马列主义。接着,原十二兵团第十军军长覃道善也发表了批评,认为黄维作为人民的罪人,本应该全身心投入改造,但他却沉迷于那些不切实际的发明,放弃了真正的改造机会。最后,曾任十八军一九九师师长、在战犯管理所与黄维同组的宋瑞珂也开口批评,认为黄维性格孤僻、不思进取,一直在寻找各种逃避改造的方式。
这三位批评者的身份尤为值得注意,他们均来自黄维的“土木系”背景。在淮海战役期间,杨伯涛和覃道善曾是黄维的下属,而宋瑞珂与黄维一样,都是“土木系”的重要人物。由于黄维与这些人有许多历史纠葛,所以这场批判会的“火药味”更浓。宋瑞珂甚至写过一部八万字的《陈诚及其军事集团的兴起和没落》,而黄维则公开表示对陈诚及其集团的态度非常不满,二人之间的关系由此也变得紧张。
正因为黄维与这些“土木系”的将领有着错综复杂的历史恩怨,批判会的背后其实隐藏了更多的权力斗争。这个批判会不仅仅是为了帮助黄维改造,更多的是一场集体情绪的宣泄,是过去纷争的延续。
通过这些细节,可以看出,黄维在战犯管理所的改造经历并非简单的“学习”过程,而是充满了矛盾与冲突。无论是个人的性格问题,还是与“土木系”将领们的深厚关系,都让他的改造之路更加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