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2年
的春天,日韩交界的
对马海峡
,出现了一波鬼魅之影和豺狗之声。
这是日本九个兵团的近16万人,他们乘坐七百余艘大小船只,陆续踏上了朝鲜半岛的南部海岸。
日军的几路人马中,不乏所谓的倭国名将,比如小西行长、加藤清正、黑田长政和岛津义弘等人,都在多年的村斗中展现过手段。当然了,最踌躇满志的还是那个男人——丰臣秀吉。
这一年,丰臣秀吉55岁,得到关白一职已经七年。“关白”取自中国《汉书·霍光金日磾传》的“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意为禀告与陈述。日本人借走这个词,指代向天皇汇报工作的摄政官——“关白”名义上像中国的丞相,在日本却是真正的王者。
考虑到丰臣秀吉出身在日本无法冠姓的下层阶级,他能坐上今天的位子实属不易。
论忍耐的定力,他不如三河大名德川家康;论拼杀的勇武,他不如九州萨摩的岛津氏;论长相,他面色皱黑,毛发稀疏,要靠画眉毛和贴胡须来保持威严;在遍地矮挫的日本战国时代,他更以1米40的身高秀出了扶桑男主的下限——不管在本国史官还是外国使者眼里,日本的这个话事人都像极了一只戴冠的猴子。
但是,丰臣秀吉有些东西超强:他继承了前主公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遗志,这种气魄和野心足以掩盖他所有的短小,令后世局促的日本人崇拜有加。
当这样一个逆袭的奋斗者开始忧郁起来,往往说明他之前努力投枪的目标用尽了。
去年(
1591年
),摆平岛国各诸侯的丰臣秀吉曾登上京都的清水寺。爱子刚刚夭折,霸业也似梦幻泡影,绝后的他向西看去,猛然对侍从表露了更恢宏的心迹:
“大丈夫当用武万里之外,何自悒郁为!
”
现在的他,不满足于小日本的村斗了,一亩三分地不够看、不够分的,他要打过朝鲜半岛去,跟中华的大明朝碰一下,他甚至还谋划了入主北京,坐拥宁波的美好图景。
丰臣秀吉的确是心血来潮,但不能说他没有盘算。
在朝鲜和大明眼里,此时的日本属于盲点。朝鲜承平日久,宣祖治下军备废弛,有限的注意力集中在北边的女真部落;
大明自居上国,万历皇帝却已怠政多年,东南海盗勾结浪人的骚乱虽然基本解决,但也充分暴露了朝廷的虚弱。
在日本内部,各藩领主混战了一百余年,武力明显过剩。在万世一系的天皇血脉和地方村社式的政治模式下,即便秀吉身为关白,也做不到“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削弱诸侯兵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向外动武,而联合行动的号令还可以检验自己作为“天下人”的成色。
对丰臣秀吉来说,这样的“不世之功”是不可阻挡的诱惑。
他提前一年发布了征召动员令,要求各大名出水手、出步兵、出船舶,造船的费用报销,食粮也答应给付,第一目标即突袭朝鲜,要“陆海并进”、“以强凌弱”、“速战速决”。
战前,有朝鲜使者访问日本,丰臣秀吉草草招待了他们,却在使者即将返程时送去了一封给朝鲜国王的信。这份国书中煞有介事地写道:
吾欲假道贵国,超越山海而直入于明,使四百州溶化我俗,以施王政于亿万斯年,是秀吉宿志也。
朝鲜人倍感诧异和尴尬,可能还有点想笑。他们不明白这场东亚的大战,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