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秦小杰
七月午后的阳光,将位于广州市白云区的广东省船艇训练中心的草坪晒得温热。三十多个彩色障碍门像散落的积木立在草地上,突然,一阵尖锐的嗡鸣划破空气——三架无人机以每秒超30米的速度蹿出,擦着红色障碍门的顶杆飞掠而过,带起的草屑在空中打了个旋。黄悦祺戴着FPV眼镜,指尖在遥控器上轻巧一拧,无人机瞬间完成180度转向,钻进下一个蓝色拱门。
不远处,何雨瞳的无人机正稳稳掠过离地30厘米的“重力门”,她微微前倾的身体随着飞行器的轨迹小幅摆动,遥控器屏幕反射着天空的流云。场地另一侧,初一学生李甜星正小跑着捡回坠落在草坡上的无人机,阳光下,她晒得黝黑的脸颊渗着汗珠,却顾不上擦,先检查螺旋桨是否完好。
这三位来自广州市第二中学的少年,将在一个月后代表中国站上成都世界运动会的无人机竞速赛道。通过2024年世界杯与世锦赛的积分排名,他们从全国选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代表中国的年轻力量。此刻,训练场上此起彼伏的嗡鸣声里,藏着青春与速度的碰撞,更藏着少年们对梦想的执着。
机缘巧合:同校三杰的“飞天路”
在无人机竞速这个新兴项目里,广东省的青少年选手一直占据全国前列。而三位“国手”同出广州市第二中学,既有偶然,更有必然。
“根据比赛规定,此次世运会无人机项目参赛资格是根据国际航空联合会(FAI)编制的排名榜单确定,该排名榜单取决于2024年世界无人机竞速锦标赛和2024年无人机竞速世界杯的成绩。每个国家/地区每个性别的参赛运动员不得超过一名。黄悦祺和何雨曈分别是国内男子积分第一名和女子积分第一名,李甜星则是女子积分第二名。”教练在场地边调试设备,目光追随着空中的无人机说道。“中国作为东道主有外卡名额,刚好让这三个孩子凑到了一起。”
黄悦祺的“飞天路”始于小学六年级。七年前,他偶然参加了广州科翔俱乐部进校园的兴趣班,从此与无人机竞速结缘。“这项运动用的竞速无人机没有飞行辅助系统,全靠手动操作,刚开始戴FPV眼镜时确实很难适应。”他笑着说,那时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在楼下用塑料凳摆简易赛道练习,“就是靠多飞多练慢慢摸索”。刚结束高考的他,录取通知书上“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飞行器制造工程专业”的字样,像是给七年的热爱写了份答卷。
高三学生何雨瞳则是在小学班主任的推荐下接触这项运动的。“老师说当时玩无人机的女生很少,可能有优势,而且这项运动未来发展潜力大。”从初一开始,她就坚持训练,甚至牺牲了所有长假,“放假不是在集训,就是自己在场地训练”。如今,她计划从军,希望将无人机技术运用到国防事业中。
13岁的李甜星是队伍里最年轻的一员,学无人机已有六年。“一开始觉得这是男孩子玩的,更喜欢小提琴。”她坦言,父亲李晓谷高中时是无线电测向特长生,坚持让她尝试,“爸爸说无人机能培养专注力,还能避免沉迷电子产品”。从一年级下学期玩小型无人机,到六年级下学期正式操控五寸竞速机,她逐渐爱上了这项运动,“五年级之后才真正产生感情,越来越喜欢”。
训练日常:不只是“动动手指”的较量
每天上午8时到11时、下午3时到6时,是三人雷打不动的训练时间。在高温暴晒的场地上,无人机高速飞行带来的嗡鸣此起彼伏。
“很多人觉得我们就是坐着动动手指,其实完全不是。”何雨瞳摘下眼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飞机时速很快,穿过障碍门时,脑子要在瞬间反应,还要预判惯性,特别费精力。而且一旦失误,就得跑着捡飞机,体能消耗也很大。”从初一开始,她就习惯了这种高强度训练,对于晒黑也毫不在意,“我从小就黑,接触这项运动后就没白过,无所谓的”。
黄悦祺去年参加了五场国际性比赛,这段经历让他收获颇丰。“国外的赛制和规则都不一样,还得用英语跟技术人员沟通,算是把学校学的英语派上了用场。”现在训练用的赛道是按世运会标准1:1复刻的,这让他很珍惜,“国家能提供这么好的训练条件,特别难得”。
李甜星对去年暑假的世界杯经历印象深刻:“当时我初学三寸机,才练习两天就要跟国外选手的五寸机比赛,两者速度差很多,而且规则要求两分钟内飞完两圈才能飞第三圈,完成三圈才能算比赛成绩,我在前九场资格赛都没完成两分钟内飞完两圈的规定,但是每次资格赛我都在一秒一秒地进步,直到在第十轮资格赛才突破,才有完整比赛成绩。当时全场运动员包括裁判员都为我欢呼鼓掌。”那次之后,她下定决心换五寸机,“不然真的会被‘虐惨’”。现在训练时,她总爱偷偷观察学长学姐的飞行记录,“他们过弯道贴杆更紧,操作更细腻,我得多学学”。
双线并行:在课本与遥控器间找平衡
如何平衡训练与学业,是三位学生必须面对的课题。
何雨瞳的生活被训练和学习填满。作为半职业无人机运动员,她原本的规划是“高一、高二完成技术、职业和成绩上的突破,高三全力备考”,但一些重要比赛恰好排在了高三上学期,只能调整节奏:“打算高三下学期全力冲刺高考,再花半年时间完成剩余的比赛。”
平衡两者的秘诀,在于精准分配时间:“如果外出集训或比赛,会在晚上空闲时间学习;平时在学校,就周末抽半天训练,剩下的时间学习。”
家人与师长的支持是她坚持的底气:“父母从初中开始,每周末都开车送我去很远的地方训练——广州市区场地不大;教练自己平时有工作,每个周末还是会抽出半天时间陪我训练、指导我;学校的老师也很支持,在学习上给了我很大帮助。”
黄悦祺在高三按下了训练“暂停键”。“全年没碰无人机,把模型书全收进了箱子。”但高一高二时,学校后山的飞行场是他的乐园,“学校后山有专门的飞行场地,每天放学后会去练一小时左右。”作为学校航模协会无人机队队长,他说二中的航模氛围很浓厚,“学校给我们的支持很到位”。
李甜星的时间像被“劈成了两半”,“需要兼顾学习和训练”。她的书包里,无人机电池和数学练习册并排躺着,“想中考考进二中本部,就得两边都抓紧”。学校初一组建的航模队让她有了伙伴,“大家一起调参数、捡飞机,累了就躺在草地上聊中考,感觉没那么苦了”。
冲刺成都:带着期待与积累出征
面对即将到来的世运会,三位选手目标清晰。黄悦祺希望“发挥出应有水平争取进入前8名”,何雨瞳瞄准“全球前10,再会会世锦赛的外国老对手”,李甜星则计划“先飞好资格赛,争取进16强”。
教练团队介绍,无人机竞速不仅比操作,也考验选手对设备的掌握和战术制定能力,“像赛车手既要会开,也要懂车”。
谈及备战优势,教练团队指出:“从7月22日起,我们就按世运会提前公布的赛道线路训练,队员对线路已非常熟悉。加上他们参加过不少国内外大赛,经验足、状态稳,这是很大的底气。”广东在该项目的领先优势,也为队员提供了支撑。“本地学生参与人数、俱乐部数量居全国前列,产业和教育资源配套完善,这为青少年成长创造了好环境。”
夕阳西下时,训练场上的嗡鸣声渐渐平息。黄悦祺在给无人机充电,何雨瞳在整理飞行数据,李甜星则跟着教练复盘当天的动作。晚霞给障碍门镀上金边,也给三个年轻的身影描上暖色——一个月后的成都赛场,这些在阳光下奔跑、在草场上调试、在学业与热爱间平衡的少年,将用最青春的姿态,与世界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