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7月2日晚19时，粟裕站在中原大地上，遐望东方，沉默不语。这时正该是农忙时节，正该是颗粒归仓、寸草归垛的好时候，可粟裕目光所及，并不见有一丝一毫的农家乐。老人躲了，孩子躲了，百姓的血浇灌着中州大地，浇得野草劲长，禾稼凋零，这把战火还能持续多久啊！

一轮血红的月亮升起来了。惨淡的月光照得人间一片恐怖，一片狰狞，这是从血水里升起的一轮明月啊！它高挂在深蓝色的空中把天与地都给染红了，那千万道月光便是千万滴鲜血，点点滴滴，淅淅沥沥，敲打着人间，敲打着大地，也敲打着粟裕的心田。他把四面八方的厮杀声、呐喊声、枪声、炮声、呻吟声，听得更加真切，更加明白。

一、粟裕决心尽快铲除黄百韬兵团，遇到敌军顽强抵抗

“要尽快打掉黄百韬，要尽快结束战斗，要尽快救中原父老于水火之中！”

他对叶飞说：“不能再让黄百韬折腾了，你们应趁他立足未稳，工事未固，于本晚即发起攻击，力求速决，最好于明晚完成任务。”

停了一会儿，粟裕又加重语气，一字一句地大声说：“我知道目前各部都很疲劳，伤亡也大，但我们必须牢记，我军是正义之师，是为民众而战，即使有再大牺牲，也在所不惜。”

叶飞完全听出了粟裕的意思，完全理解司令员下达的军令中所饱含的深情。

他只说了一句“明白”，便挥师向前杀去。

7月3日，黄百韬遭到叶飞集团的沉重打击，不得不转攻为守，步步后退。陶勇率四纵单力猛进，连克任庄、朱庄、宁庄、阮庄、文缓楼；杨楼、田团等，一举打掉黄兵团二十五师一部。与此同时，六纵也奋勇向前，接连夺占马口、何庄，并在杨桥给黄百韬第三快速纵队以毁灭性打击。

血战两天两夜，骄横的黄百韬便被我一气干掉两团人马，整个兵团凶气顿敛，纷纷收缩成刺猬状，团团固守在帝丘店及其外围十余个大小村寨之内。

黄百韬面对颓败之势，勃然大怒，他喝道：“刚才还是打人家的，怎么忽然变成挨打了，啊？这不行的！这是要掉脑袋的！给我打出去！”

7月5日，黄兵团以坦克开道，步炮协同，空地一体之势，向叶飞集团实施反扑，叶飞顿觉敌情严重，遂令各部坚守不退，以死相拼，如有失守阵地，必须不惜牺牲，一定夺回。

7个小时大战，叶集团5个纵队、一个骑兵团，硬是以血肉之躯，顶住了黄百韬的立体型钢铁攻势。

当晚，黄百韬兵团损兵折将，再也组织不起像样的战阵了。黄百韬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便急忙就地巩固，就地坚守，以待援兵。

“决不能让粟裕钻了空子！”黄百韬命令各部，“全给我睁大眼睛，等着他来！”

黄昏时分，粟裕果然来了，而且还把特种兵带来了。粟裕命令特种兵司令陈锐霆，将大部炮兵配属各纵，以加强打击力量。陈锐霆接到命令，立即行动。将12门野炮配属一纵，9门野炮配属四纵，6门日式榴弹炮配属六纵，3门美式榴弹炮配属八纵。

陈司令分配已毕，拍拍手说：“就这点家底了，一干二净。”

纵队司令员们“轰”的一声都笑了，大家说：“老陈放心，我们打完就还你！”

21时30分，粟裕下达围歼黄百韬的总攻命令。

刹那间，我军大炮轰鸣，弹落如雨，劈头盖脸地向黄百韬兵团砸将过去……

猛烈的炮击过后，接着便是清脆嘹亮的冲锋号声，一纵由南向北打，四纵由北向南打，六纵由西北向东南打，八纵由东南向西北打，四路大军，长驱直入，杀得黄百韬兵团鸡飞狗跳，心惊胆战。

黄百韬知道大祸临头了，急忙命令烧掉所有文件及作战地图，然后亲提一挺机关枪，出门督战。

黄百韬带精锐警卫团八面巡察，八面督战，每到一处，便叫警卫团齐声大喊：“黄司令官在此，谁要乱跑，杀无赦。”

黄百韬走了一夜，喊了一夜，直喊得双睛赤红，喉咙喷火，两耳不断放出像蝉一样的尖叫声。

左右见他喊得劳累，喊得可怜，便劝他说：“司令请回吧！我们喊着就行了。”

哪知黄百韬断喝一声，大叫道：“这都什么时候啦，我再不出来，全军就完蛋啦，我也就区寿年第二啦，你们懂个屁呀，要走你们走吧！我黄某成功成仁，就死在这破地方啦……”

黄百韬这一闹，果然有效，士兵不跑了，官长不乱了，大家匆忙各就各位，不要命地开枪，死死堵截着叶飞大军的凶猛攻杀……

二、邱清泉兵行险着，不料给我军增添不少阻力

叶飞见冲锋受阻，战场胶着，大怒。他说：“各纵瞄准目标，直捣黄百韬兵团部……”

邱清泉受挫于桃林岗之后，万般无奈，正在痛打部属解闷，忽见空中掠过一架飞机，在他头顶上左盘右旋。

邱清泉不禁指着飞机大骂：“饭桶，哪个饭桶又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飞机上的“饭桶”忽地投下一个降落伞，那伞晃晃悠悠，飘飘摇摇，直落到新五军阵内。

新五军兵士不敢怠慢，匆忙捉住那伞，搜来搜去，直到搜出一份手令，这才捧着，向邱清泉跑来。

这是蒋介石的一封亲笔手令。

邱清泉不叫了，也不骂了，他像捧“圣旨”一样地捧着它，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拜读：

雨庵军长弟勋鉴：龙王店失陷，区寿年、沈澄年二同志若非阵亡，必已被俘。中原战局严重万分。两日来连电令弟全力东进增援，而弟违令迟滞，视友军危急不援，以致遭此最大之损失。得报，五内惨裂，不知所止！故今午特飞杞县，甚望与弟空中通话，督促急进，以救榆厢铺与铁佛寺友军之危！此时，唯有弟急进，一面救援七十五师在榆厢铺之一旅与铁佛寺之七十二师；一面与西进之二十五师会合，方能挽回坠势，亦所以保全弟军不致孤危被歼也。二十五师今午已攻克王老集，此刻正攻击董店，距铁佛寺仅四公里之遥，则七十二师或可在今晚与二十五师会合。但弟若再不全力东进，则该两师以受龙王店失陷之影响，仍觉兵力单薄，孤危可虑。

总之，无论战局如何变化，必须弟部与二十五师、七十二师会合作战，方有转败为胜之望，否则必被各个击破。如此次中原作战失败，则国家前不堪设想！而此责任全在吾弟所率领第五军负之。以弟部不唯为中原之主力军，而且为全国各军之主力也。因未能在战场上空与弟通话，故在徐州停机，与此一函空投，以期吾弟能负责任，挽回全局，将功赎罪也！

邱清泉看完手令，两眼发直。

指责，恫吓，威胁，利诱，爱而且恨，恨而且爱……这封信是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全了。

当真是总统的一贯作风，一贯手段。

“总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邱清泉手捧“圣旨”，泪湿衣襟，继而又号陶大哭，边哭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脑袋：

“我对不起校长啊！我对不起总统啊，我邱清泉不是人呐……”

邱清泉大哭大闹，就差打滚了。这可把邱兵团上下左右给吓坏了，大家不知这疯子要闹到何等地步才算完，因此人人心惊胆战，人人魂飞魄散……

参谋长跪下了。

新五军军长跪下了。

新五军军长涕泪纵横：“司令官，我们不争气呀……”邱清泉与众将士正在抱头痛哭，忽然各部急报，说兵团侧背发现刘伯承大队人马，正旗号鲜明，向我猛扑。

“粟裕！”邱清泉一惊之下忘了哭泣，直挺挺地叫起来了，“你胆子太大了，胃口太大了，你想一口吞四个呀，你吞到我邱清泉头上啦，你来呀——”

邱清泉半疯半傻地叫嚎了半天，火气喷散，也逐渐冷静下来。他不能不冷静啊！

他说：“陈粟加刘邓，兵比苍蝇还多，我一个邱兵团是杀不完的，也穿不透的！我要拐个弯，绕过陈士榘去铁佛寺，怎么样？”

邱清泉此举大出全军意外，是着险棋，也是着好棋。他这一绕弯，不但避开了陈士榘的铜墙铁壁，也一举甩掉了刘邓大军新带来的威胁，如果顺利，还可加速与七十二师的会合，变被动为主动，一举四得，多好的事情啊！

一致同意！

当晚，邱清泉变前队为后队，变后队为前队，即以四十五师为先锋，以新五军为殿后，秘密向北转进，悄悄从我阻击集团右侧绕道向前，然后，直奔铁佛寺会师。

邱清泉成功了，他侥幸绕过了三纵、八纵，然后，以突然动作推进到龙王店以北地区。

邱清泉的这一行动大大刺激了其他各路援敌。

刘汝明的两个师沿陇海路来了。

张珍的三个兵团沿平汉路来了。

奉命西援的七十四师也从商丘来了，其中，胡琏兵团第十八军都打到淮阳了！

援敌蜂拥而至。

黄兵团及七十二师死守待援。

无奈，粟裕决定撤退。

他说：“7月5日晚，如各部能迅速肃清帝丘店外围之敌，咬咬牙全歼黄百韬还是可以的！现在我已三面受敌，且手上没了预备队，因此要走，要主动走。”

7月6日，粟裕正式命令各部撤出战斗，跳出豫东战场，分别向睢杞西南转移。

对各路援敌的猖狂进逼，粟裕一早有应对之策。他说：“张转和胡琏有中原野战军牵着，刘汝明九纵顶着，另外许世友和韦国清正领着山东和苏北两个兵团在北边大闹呢！蒋介石他不敢大动，至于邱清泉嘛，”粟裕笑了笑：“别看他跳得欢，我早叫秦基伟跟在后面了，他还当是刘邓主力呢！看来呀，他也成不了气候的。”

7月6日，各路援敌终于打到了帝丘店！

然而，帝丘店早没了粟裕一兵一卒！

只有黄百韬兵团和七十二师还趴在那儿，其势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

邱清泉握着黄百韬的手说：“司令官好哇！”

黄百韬连声说：“惭愧！惭愧！……”

三、出色的支前和敌后工作为豫东战役打下良好基础

在豫东战役期间，冀鲁豫和豫皖苏边区全力以赴开展支前工作。

特别是冀鲁豫三、五专署和豫皖苏一、三、五专署，都提出了一切为了前线胜利的口号，积极开展各方面的配合和支援。冀鲁豫五专署民工16万多人、担架17000多副、大车13000多辆，供应面粉600多万斤。同时，分区部队和南部几个县的县、区武装，同军区独立第一、三旅在民权、曹县、定陶至巨野南部200多华里的阻击线上，阻击、钳制邱清泉部近1个月的时间，使之不能回援开封之敌。6月16日，民兰考支队，在考城南的一次阻击战中毙伤敌90余人。豫皖苏五专署尉氏县两个区出动担架973副、出动大车183辆、民工6631人次。通许、开陈两县出动大车600多辆。

豫东战役的第二阶段的主战场在豫皖苏一专署的睢县和杞县，一专署的支前工作做得尤为突出：如杞县为做好支前工作，专门成立了支前总站(指挥部)，下辖各区都建立分站，县委、政府和县区负责人亲自负责支前工作。据不完全统计，杞县一、二、三、四、五区共破寨28处，一、三、四、五区破路挖交通沟干线78727丈，支线27005丈，一、二、三、四区派担架305副，一、二、三、五区出动大车746辆到前线进行跟踪服务。一、四、五区支援面粉6915斤，三区上交支前军鞋2682双。

以杞北为中心的克威县北临陇海路又是睢杞战役的中心区，因此，克威县的支前任务就特别繁重和忙碌。战役开始前，为阻止国民党军队的增援，就开始破坏陇海铁路，切断敌人的军运线。克威县党政军民齐上阵，动员大批民工去破路，国民党军队修，克威县组织民兵破，两三天就把开封至商丘段大破坏一次，使国民党军的增援部队进不来，被包围的军队撤不出。双方大军集于克威县地区，而且不管进攻，还是阻击都很激烈，因此，各项支前任务都很紧张繁重，动员担架、救护伤员、筹粮、送布匹、草料都较好地完成了任务。

一次华野一部撤出战斗前一小时，送来三四百名伤员，让克威县就地保护起来。

当时，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的新五军，离这里只有10公里路程，就地安置难以做到，且损失必将很大。中共克威县委、县政府领导就当机立断：令三区区长组织担架400副，抬着伤员随大军转移，一直送到安全地区，三区担架队才回县。在豫东战役期间，国民党在祀县的地方武装和还乡团，如徐广化、蒲殿世、孟玉甫、田树恩部，本已遭到解放军歼灭性的打击，只剩残部。但是，他们也想借此机会死灰复燃。为配合解放军作战，克威县县、区武装在华野部队包围开封、占领陇海路时，就集中力量对还乡团等展开围剿。经围剿，有的被歼灭，有的被活捉，有的从此一撅不振，有力地配合了主力部队的作战。

豫东之战，是人民解放军在外线战场上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打援战役，共歼敌九万余人。这次战役的胜利为中原地区的解放奠定了基础。

随着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开封党的地下工作者积极工作，搜集军事、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重要情报，及时送往解放区，配合人民解放军的战略反攻。

中共水东地委开封支部共产党员王鹏凡在国民党河南省统计局搞综合统计，负责财政、民政、建设、农业、保安、警务等统计资料的整理汇总工作。他及时将这些机密、绝密资料提供给支部。

特别是开封第一次解放后，他搞到一份很有价值的国民党对豫战情况调查报告资料，支部及时送往解放区。

党员武永祯在省保安司令部特务营任军需。他随时将河南省主席刘茂恩的活动与城防司令部的戒严情况向支部报告。

党员安子康在《中国时报》社负责抄收延安电台广播的战报，用外国通讯社的电头在时报上发表，宣传人民解放军的胜利消息。党员王茂森在邮政局搞邮检，通过邮检发现国民党军统华北七省联络组少将组长刘子章的行踪并掌握其行动去向，及时报告给支部。支部及时将这些情报汇总上报，在对敌斗争中起了积极作用。

打入国民党军统特务机关河南省调统室的共产党员崔士学，同晋冀鲁豫开封工委接上关系。崔将省调统室内外的特务！组织与公文、名册等报告给工委。国民党国防部二厅为了加强对中共地下工作的侦察破坏，指示河南省调统室成立豫北站、豫东站，统辖当地各县的特务组织。崔及时搜集了豫北站成立的情报。

冀鲁豫开封工委派党员阎风岐打入中统特务组织联合新闻社，先后任记者、采访主任，并参加了开封各新闻社组成的联会。他以此职业为掩护，揭露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宣传教育群众，激化敌特内部矛盾，使开封县警察局刑警队长罗玉卿等5名军统特务因强奸杀人之事败露而遭枪毙。此后，他继续在国民党军统、中统特务之间周旋，搜集情报，掌握敌特7个潜伏小组的情况，及时报告给工委。

晋冀鲁豫中央局社会部开封工作站先后派党员打人国民党河南省调统室开封商会义务情报组、新乡军民合作社等国民党特务机关，通过各种关系，搜集了许多国民党在开封及河南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调查掌握了国民党特务在开封的一些活动。工作站还利用美光照像馆这一特殊行业的有利条件，先后留下了许多国民党军政要员和特务的底片与照片，为开封解放后公安机关肃特镇反提供了有利条件。如对尉氏县大土匪头子曹十一的镇压，就是公安机关利用开封工作站提供的照片，在云南省经辨认逮捕归案的。

1948年春，上级指示开封地下党抓紧搜集敌人的军事部署、仓库储备、城防工事等情报以配合解放军解放开封。各解放区所属地下党组织的党员采取各种措施，克服重重困难，搜集到了开封城防司令部绘制的绝密城防图；开封机场对空联络信号和同武汉、徐州、郑州机场联系的新密电码，以及机场周围地形、兵力部署图；开封敌军各部的武器装备、人员与战斗力和工事构筑；军政机关、重要仓库所在地等大量而准确的情报，及时送往解放区。

地下党员的工作为开封第一次解放做出了重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