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广西人,去了一趟陕西,不吹不黑:陕西人真是有馍有羊!
作为一个捧着螺蛳粉嗦到大的广西人,对陕西的吃食,最初就钉在俩字上 —— 馍,羊。隔着手机屏看人家掰馍泡汤、烤羊串冒油,总觉得那香味带着股子黄土的粗粝,像没加酸笋的汤,少了点绕弯的鲜。
直到上个月钻进榆林的老街,正被正午的日头晒得发蔫,路边烤馍的炉子 “呼” 地窜出股麦香,戴白帽的老汉挥着铁铲喊:“南方来的娃,看你蔫得像晒蔫的豆角,来个热炕炕的锅盔!”
他递过来的锅盔还带着炉壁的温度,硬壳咬开 “咔嚓” 响,里头的面瓤暄软得能接住唾沫星子,混着芝麻的香直往鼻子里钻。那股子扎实劲儿,比咱广西的米粉多了层 “墩实”,像捧着块刚从麦地里割下来的暖烘烘的麦捆,把我这颗飘着的 “螺蛳” 稳稳托住了。
那一刻才算懂了 —— 陕西人的吃食,就像他们端出来的碗,敞亮、实在,馍是筋骨,羊是热肠,混着油泼辣子的烈,能把异乡人的胃熨得服服帖帖。
一、馍里裹着黄土的实在
陕北的馍,是能当 “干粮” 也能当 “主角” 的。在延安的窑洞里歇脚时,房东大娘端来一摞黄馍馍,黄澄澄的像小元宝,说是糜子面掺了红枣蒸的。我捏着软乎乎的馍边,正琢磨从哪下嘴,大娘粗糙的手已经掰开一个,枣泥 “流” 出来的甜混着面香,“娃,咱陕北的馍,要就着羊汤吃才够味!”
她转身端来搪瓷盆,里头是炖得发白的羊汤,撇去浮油的汤面上漂着葱花。把掰碎的黄馍馍泡进去,面香混着羊汤的鲜,嚼起来有面的韧、枣的甜、汤的醇,三样拧成一股劲儿往喉咙里钻。大娘蹲在灶台边看我吃得急,咧开嘴笑:“咱这馍,抗饿!当年红军长征,揣俩黄馍馍,翻山越岭走一天都不慌。”
后来在米脂的集市上,见着个卖油旋馍的老汉,铁鏊上的油旋转着圈冒热气,层层酥脆像撒了芝麻的波浪。我刚问价,他已经用草纸包了俩塞过来:“尝!不要钱!咱陕北的馍,要让外乡人先尝到香才算数。” 那油旋咬下去,芝麻的香、面的焦、油的润,在嘴里炸开的滋味,比咱广西的卷筒粉多了层 “硬气”,却同样藏着制作者的心思 —— 要让吃的人实实在在尝到好。
二、羊肉炖着日子的热乎
陕北的羊,是长在山峁上的 “活宝”。在神木的草原上,跟着牧民大哥赶羊时,他指着坡上啃草的羊群笑:“咱这羊,吃的是沙葱,喝的是山泉,肉里带着甜呢!” 傍晚在他的蒙古包外,架起的铁架子上正烤着整羊,油珠子 “滋滋” 往炭火里掉,溅起的火星子映着他黧黑的脸。
他用刀割下一块带骨的羊排,递过来时油汁顺着刀柄往下淌:“娃,别顾忌,上手啃!咱陕北人吃羊,就得有这股子野劲!” 羊排的皮烤得焦脆,咬开时肉汁 “啵” 地溅在舌头上,没有一点膻气,只有肉的嫩和炭火的香,混着他递来的辣面,辣得鼻尖冒汗,却舍不得停嘴。
夜里围着火炉喝羊杂汤,汤锅里翻滚着羊肝、羊肚、羊血,大哥往我碗里舀了一大勺,“多吃点,暖!咱这羊杂汤,冬天喝一碗,能顶一件棉袄。” 汤是熬了大半天的,稠得能挂住勺,羊杂炖得软烂,就着掰碎的荞面馍吃,热乎气从胃里直窜到天灵盖,比咱广西的羊肉粉多了层 “厚重”,却同样藏着对日子的热望 —— 要让吃的人从里到外暖起来。
三、馍香羊汤里熬出的人情
在陕北走这一路,才发现馍和羊,从来都不是孤零零的吃食,是串起人情的线。在绥德的老面馆,老板正给我捞裤带面,见我盯着隔壁桌的羊肉泡馍直瞅,二话不说从锅里舀了勺羊汤,“来,给你碗里添点,咱陕西的面,配羊汤才够味!”
后来在佳县的黄河边,相机镜头沾了沙,卖枣馍的大婶掏出自己的围裙,蘸着黄河水给我擦:“咱这沙子细,别刮花了镜头,拍出来的黄河才好看。” 擦完又塞给我个枣馍,“垫垫肚子,等下我带你去瞅咱这儿的羊,正赶上出栏,肥着呢!”
最记挂的是离开那天,在榆林车站候车,卖羊肉火烧的大爷追上来,塞给我个油纸包,“路上饿了吃,咱这火烧夹羊肉,凉了也香!” 打开一看,火烧里夹着肥瘦相间的羊肉碎,混着孜然的香,咬一口,馍的脆、肉的嫩、料的烈,在嘴里缠成一团,像陕北人的情分,不绕弯,却够劲儿。
咱广西的米粉,是漓江的水养出来的滑;陕北的馍和羊,是黄土坡的风催出来的实。一个是缠缠绵绵的鲜,一个是直来直去的香,却都藏着 “让人吃好” 的热肠。
下回谁再说陕西的吃食 “粗”,我准得笑:“你懂个啥!那馍里裹着的是麦香,羊里炖着的是热乎,混在一块儿,是把日子过得扎实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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