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书》及对商鞅的批判
作者：王天成
编辑：千叶飘飘
《商君书》也称《商子》，现存24 篇，记载 了 商鞅 农战、法治、集权、作壹、去强、弱民、兵法等方面的内容，是 中国唯一一部全面论述治国之道并提出施政纲领及具体实施策略的著作。《商君书》 是一本讲统治术的书，为历代帝王必读。像这样的书，西 方人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才由意大利人马基雅维利杜撰出 《君主论》。《商君书》比《君主论》早了将近1000年。
关于《商君书》的作者，学 术界频有争论。 梁启超、郭沫若等人 认为《商君书》是伪书；史学家吕思勉、 诗人谭献等人 认为基本是商鞅所写；教授、古文字学家高亨等人认为是商鞅遗著与其他法家遗著的合编，非作于一人，非写于一时。
笔者将《商君书》读了 多遍，感觉：一是， 三万余字的文章，翻译成白话文语言重复、啰嗦，有的事情前后反复地讲过多次。文 如其人，从商鞅变法的坚决性、果断性看他是个十分干脆、利落的人。《商君书》的文风与商鞅的性格大相径庭， 不像商鞅的手笔。 二是， 所述所著有些人和事是商鞅死后 才发生的。如， 魏襄王割地与秦，是公元前296年后的事，商鞅在公元前338年已经死了，相差40 多年。又如 公元前293年的伊阙之战、公元前270年的华阳之战、公元前257 年的长平之战，都是商鞅死后几十年、上百年的事等等。商鞅怎么能将这些身后事写到自己的书中呢？三是， 《商君书》的文理粗糙，前后不 一，矛盾错谬较多。如， 《商君书》中说，秦国的军队五人任命一名屯长率领，百人任命一名百将率领。作战时，百将、屯长没有斩得敌人首 级，斩百将和屯长（其战，百将、屯长不得，斩首）。 屯长相当于副班长，“百人一将”相当于连长。出动十万大军跟敌人打一仗 ，打了个平手，有伤无亡，秦国人回家后把自己两万个副班长，一千个连长 杀了。十万人马自斩了两万一千 多个骨干，可能吗？春秋战国战事频繁，把能打仗的骨干都杀光了，仗还怎么打？秦王还能扫六合吗？显然是错误的。
笔者认为，《商君书》乃后人之作，其中记录了 商鞅的一些篇章、对话、上书等等。后人著书时加进了不少自己的某些观点和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且写作很 不严谨。
对于商鞅变法的评说，从古到今一直有争论。持正面评价的有荀子。他在商鞅死后去过秦国，说：“ 踏进国境，观察它的习俗，那里的百姓质朴淳厚，那里的音乐不淫荡卑污，那里的服装不轻薄妖艳，人们非常害怕官吏而十分顺从，真像是古代圣王统治下的人民啊。到了大小城镇的官府，那里的各种官吏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无不谦恭节俭、敦厚谨慎、忠诚守信而不粗疏草率，真像是古代圣王统治下的官吏啊。进入它的国都，观察那里的士大夫，走出自己的家门，就走进公家的衙门，走出 公家的衙门，就回到自己的家里，没有私下的事务；不互相勾结，不拉帮 结派，卓然超群地没有谁不明智通达而廉洁奉公，真像是古代圣王统治下的士大夫啊。观察它的朝廷，当它的君主主持朝政告一段落时，处理决定各种政事从无遗留，安闲得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治理似的，真像是古代圣王治理的朝廷啊。所以秦国四代都有胜利的战果，并不是因为侥幸，而是有其必然性。这就是我所见到的。所以说：自身安逸却治理得好，政令简要却详尽，政事不繁杂却有成效，这是政治的最高境界。秦国类似这样了。”荀子看到了一个 充满阳光的秦国、几近完美的秦国， 评价极高。
李斯在《谏逐客》书中也说：“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 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也给予商鞅变法很高的评价。
王安石 诗 说 “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对商鞅评价也很高。梁启超、柏杨都 把商鞅列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六大政治家之一。清末维新派学者、曾和梁启超齐名的麦孟华更是盛赞商鞅是“法学之巨子，政治家之雄。”
伟人对商鞅的评价最高， 说：“商鞅之法，良法也。今试一披吾国四千余年之记载，而求其利国福民伟大 之政治家，商鞅不首屈一指乎？”；商鞅“ 是一个具 有宗教徒般笃诚和热情的理想主义者”； 商鞅之法“惩奸宄以保人民之权利，务耕织以增进国民之福力 ，尚军功以树国威，孥贪怠以绝消耗。此诚我国从来未有之大政策”； 还说商鞅“可以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真正彻底的改革家，他的改革不仅限于当时，更影响了中国数千年。”
由于商鞅把儒家列为六虱，对儒家进行了最强烈的批判，以及独尊儒术的缘故，从古到今，儒家学者对于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快速改革的商鞅的评价一直很不好。持负面批评意见、影响最大的没过于太史公史马迁。他虽然正面说商鞅变法“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但却说“ 商启，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昂，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 ”译成白话文即：“商鞅，是个天性刻薄的人。考查他起初用帝王之术来求取秦孝公的信任，只不过是一时操持浮夸不根之说，并非他的本性。况且通过宠臣走门路，取得任用，施刑宗室公子虔，欺诈魏将公子昂，不听从赵良的话，也都足以说明商君的寡恩缺德了。我曾经读过商君《开塞》、《耕战》等著作，同他本人的行为处事极相类似。他最终在秦国蒙受恶名，是有其缘由的啊！”
司马迁之后， 著名的历史人物苏轼、司马光等人，都对商鞅有过尖锐的批评 ，概括起来就是这么几句话：“卫鞅入秦，景监是因。王道不用，霸术见亲。政必改革，礼岂因循。既欺魏将，亦怨秦人。如何作法，逆旅不宾！”这段话，前面说的一大串和司马迁说的差不多。古时说 的“逆旅”就是现在的旅店。 “如何作法，逆旅不宾”，是说商鞅作法自毙：你是咋作法的呀？ 旅店都不敢收留你？
对于司马迁 等人对商鞅的批评，有不少学者认为很不公允，过于偏激。他们认为：一是司马迁说商鞅信奉的法家学说是“浮说”，站不住脚 。商鞅信奉的 法家刑名之学， 核心是 岗位责任制，强调责任的落实和检查。商鞅变法的目的是富国强兵，最讲效果、最实际 。儒家的克己复礼、所谓的“仁”，才是空洞的说教，浮说。 二是说商鞅应秦孝公赢渠梁的求贤令入秦“应聘”走后门，不正大光明，乃一叶障目，站不住脚。秦孝公重用商鞅， 是 商鞅信奉的法家学说能够使秦富强。“招聘”过程是公开透明的。商鞅应聘而来，景监荐贤，尽一个臣子的责任，无可厚非。 商鞅以独特而深刻的见解，令秦孝公及臣属折服，是以真才实学、真知灼见被招聘的。 三是 司马迁说商鞅“刻薄”“少恩”，列举的事实是“刑公子虔”。公子虔两次犯法，难道不该处罚吗？ 司马迁说商鞅“欺魏将昂”是 书生的迂腐之言。 两国交战，设计俘虏敌军统帅，造成敌军混乱，一举击溃敌军，是绝佳的上策。如果交战双方大讲仁义，何必还要兵戎相见 ？商鞅四次战胜魏国，收复秦河西故地，雪 秦国百年耻辱， 巧谋善断，指挥得当，何“欺”之有？ 四是说“不师赵良之言”， 希望商鞅改用“渐进式”变法，以让“宗室贵戚多怨望者”泄愤，除去所谓的“恶名”，是不切实际的空谈 。变法是与贵族利益集团的酣战。没有铁腕手段，不足以破旧体制之困，削夺特权集团之利， 还平 民百姓之权。最近，羽墨先生讲《墨学早课》，说《史记》是谤书，是 司马迁 站在汉朝统治阶级的立场上诬蔑诽谤前朝，有意抹黑。
无论是司 马迁，还是苏轼、司马光，其文章都可光耀后世 。他们对商鞅有肯定，有批评。 其批评多是出自于自身 的阶级立场和所崇拜的儒家文化的信仰，无恶毒攻击之意。几千年来，唯有今天的 上海开放大学教授鲍鹏山对商鞅进行了歇斯底里的谩骂， 以极其尖刻的语言，黑批《商君书》， 否定商鞅变法，破口大骂商鞅是恶棍，是枭雄，是专制独裁的罪魁祸首、黑内核、 希特勒、墨索里尼等，说 中国人几千年来都生活在专制独裁的黑暗统治之下，将五千年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说成 “我们有五千年的黑暗史” 。
笔者知道鲍鹏山这个人是友人给我发了他的一篇文章《有君不如无君》。 此文赞美周朝，说周朝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忠实地沿用了孔子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观点，宣传无政府主义。
鲍鹏山说，他批《商君书》、商鞅后许多人骂他。为此，笔者专门听看了他在上海图书馆批《商君书》、商鞅的视频讲座，惊愕不已：
1 、 可以断言 ， 鲍鹏山没有认真读过 《商君书》。他对书中商鞅变法的记载和一些字、词、句子没有真正的认识和理解，杜撰了商鞅“驭民五术”，以西化思想、普世价值观，极端地批判和谩骂。羽墨先生在讲“墨学早课”时对“驭民五术”进行了一一驳斥，质问：商鞅何罪？世界观不同，对事物的认知不同，讲道理摆事实以理服人乃君子之为。这样泼妇骂街式的批判，“教授”的形象何在？
2、赵良，秦国公族（贵族）。商鞅变法其利益也受到损害，便通过商鞅的学生牵线，黑夜到相府去劝说商鞅，指斥变法，劝商鞅放弃所得，退居山野。这件事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而且 在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就有“ 商鞅 因景监见，赵良寒心”，早在20多年前商鞅刚来秦国时通过秦孝公宠臣景监推荐见孝公，赵良就有意见，不高兴。赵良不是一般人，是秦国有名有地位的贵族。鲍鹏山在上海图书馆批商鞅，于大庭广众之下，红口白牙，信誓旦旦地说：赵国读书人赵良，碰见商鞅劝说。赵良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赵国读书人？这是从哪里考证出来的？他在什么地方碰见商鞅？莫名其妙。
3、 可以断言 ， 鲍鹏山没有读过 《管子》一书。 “依法治国”最早见于《管子》书中，是管子最先提出来的。他说：“治国使众莫如法，禁淫止暴莫如刑。威不两措，政不二门，依法治国，则举措而已。”在《管子》一书中的 《任法》、《法法》、《禁藏》、《法禁》、《版法》、《版法解》、《重令》、《正世》、《正第》、《明法》、《明法解》 等十多个篇章都在讲法。管仲对什么是法，法治的作用，实行法治的重要性、必要性，以及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君主要带头执法等等诸多方面都有全面深刻的阐述。依法治国是管仲重要的核心思想之一。鲍鹏山却说： 文革时认为管仲是法家，现在看管仲不是法家，不是儒家，不是道家，是经济学家。管仲乃法家之鼻祖，圣人之师，法、道、儒的先驱，怎么就只是个经济学家？历史知识浩如烟海，再饱学的人也有不明白的事情。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何要信口开河？
如此等等，不一一列举。斜眼看一切都是歪的。以西化思想、普世价值观批商鞅、《商君书》必然走火入魔。
.....end....
作者简介：
王天成，出版学术著作《职称的由来及沿革》《中国八大依法治国名相》；长篇小说《转折》《路》《股惑》《西京轶事》《网聊祕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