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的权臣为了扬威立万,经常废除一个皇帝,另外再立一个皇帝,废立之间,权威性就凸显出来了。西汉时权臣霍光废除昌邑王,立汉宣帝。一次他和宣帝一块坐车,宣帝如芒在背,全身不自在,可见这个废立大臣的分量有多重。东汉三国期间的乱世,更是频繁发生废立皇帝的事件,事实证明这是个非常有力的政治武器。
东汉灵帝后期,中常侍张让等宦官势力与大将军何进争权。袁绍给何进出了个馊主意。召集四方猛将引兵进京,来胁迫宦官势力低头。边将董卓趁此机会起兵进京。中平六年,汉灵帝去世,儿子继位,是为少帝。边兵到达京城前,京中的两股势力已经开战,何进被宦官杀死,宦官们也被何进的部下杀光。京城大乱,皇帝都走丢了。
董卓率军到达京城附近,得到消息,马上加急进军。听说皇帝在北,董卓和公卿大臣赶赴接驾。大家见到董卓率领的凶神恶煞般的军队围绕周围,均感到威胁,皇帝吓得都哭了。大臣们就对董卓说:“皇帝有诏,部队全部退回原地!”董卓毫不留情地回答:“你们这些国家大臣,做不出一点有益国家的事情,让国家乱成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叫我退兵!”
众人到这时才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董卓拜见少帝。少帝初见肥胖凶恶的董卓,唬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弟弟陈留王一五一十把兵乱祸端都说清楚。这让董卓很惊异,以为陈留王明显比少帝聪明,又是董太后养育,和我老董还同族,心中遂萌生废立之意。大乱之后原来何进所部没了头目,都被董卓兼并。没多久,董卓的部队基本掌握了京城的局面。董卓决心废除少帝立陈留王为帝,这样树立威严,掌握实际政权,威震朝野。
董卓对袁绍说:“天下的主人,应该贤能聪明。陈留王很不错,肯定比少帝强,我要用来替换少帝。刘家的种子看来不值得留下来了!”袁绍回答:“汉家有天下四百多年,百姓爱戴,深得人心。现在皇帝正年轻,没有大错。大人您要废嫡传子立庶出子,只怕有人不同意!”董卓立刻拉下脸来,按剑大声呵斥:“小子你胆子好大!天下大事难道不是我说了算?我要做的事,谁敢不从!你以为我老董的刀不利吗?”袁绍也变色发怒:“天下就只有你董卓的刀利吗?”拿着佩刀,气冲冲地就走了。
这个是袁绍很出彩的一出戏,在董卓淫威之下,坚强不屈,很为袁氏争了人气和面子。董卓因为袁家在朝野的势力很大,自己又刚到不久,也不敢很为难袁绍,还是让他走了。
袁绍走了,其他人在明晃晃的刀子面前做声不得。董卓如愿以偿地废除少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皇帝。这个皇帝就是东汉最后一任帝王,被董卓、曹操等野心家操纵一辈子的汉献帝刘协。
董卓是个残暴无比的人,借着废立之事,加上强大的军事力量,一举掌握军政大权。果然得势就猖狂,恶狼般的性格更加放肆。他随便屠杀大臣,放纵兵士明抢钱财,强占人妻,随便破门入户,杀人放火。又派人毒死故废帝弘农王。搞得人人自危,天怒人怨。关东袁绍、曹操、孙坚等纷纷起兵进攻董卓,朝中大臣也随时随地在找机会干掉董卓。到汉献帝初平三年,司徒王允、中郎将吕布等人秘密联手,终于刺杀了董卓,算是为天下除去大害。但经过董卓的专权乱政,皇帝已经威望扫地,政府的权威性不足以号令天下,野心勃勃的各路诸侯纷纷占地盘、抢资源,开启了三国乱世时代。
三国后期的曹魏政权,又碰到了改朝换代的轮回。司马懿父子树立党羽,铲锄异己,势力越来越大,有识之士都感到司马氏对曹魏政权的威胁。一场政治风暴酝酿良久,必将迎来一次大暴发。到了曹魏嘉平年间,司马懿已死,其嫡长子司马师担任曹魏大将军,秉持朝政,和弟弟司马昭掌握着曹魏的军政大权。权臣威胁到君权的历史再一次重演。忠于曹魏的臣子一次次地起兵讨伐司马氏,又一次次地被扑灭。
嘉平五年,曹魏大臣李丰、夏侯玄、张缉打算发起政变,杀掉司马师,不料事情泄漏,反而被司马师所杀。李丰知道已无生望,直接对司马师说:“你们父子心怀奸诈,将威胁到国家。只可惜我力不从心,不能为国除害!”司马师大怒,让力士用刀柄撞击李丰的腰杀死了他,一大批政变的参与者被“夷灭三族”!其中张缉是张皇后的父亲,张皇后因此也被废去。司马氏对待敌人的铁腕,让人心惊胆战。
这时曹魏的皇帝是曹芳,他感到司马氏的匕首寒光。忠于曹魏的大臣们一批批被消灭,让曹芳心中越来越担心,李丰等人的死,促使他决定必须先动手。正值蜀汉姜维进攻陇西。司马昭为安东将军,驻军许昌,曹芳下诏让他进击姜维。当年九月,司马昭率军出征,路过洛阳,要来进见皇帝,曹芳的左右亲信劝他趁司马昭辞行之时,拿下他,夺下他的兵权,率军队对付司马师!诏书都写在前面了,曹芳害怕起来,不敢动手。真正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司马师司马昭明白是到摊牌的时候了,立即率军进城。借口是皇太后的意思,召开紧急大臣会议。宣称曹芳作风不正派,操守不严谨,不能担当天下大任,要废除他为齐王!又是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套路。司马家的权势已超过中央,党羽分布各个部门,一面是胡萝卜一面是大棒,大臣们都不敢有异议。一切按司马师的安排进行,曹芳被废为齐王,立曹操的另一个重孙曹髦为帝。
这次废立,更确立了司马兄弟在魏国无可替代的地位,魏帝更加靠边站,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摆设。几年后曹髦忍受不了这种有名无实的傀儡生活,喊出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话,赤膊上阵,去对付司马家的虎狼之师,后果可想而知,被当场杀死。司马昭再立了曹奂为魏帝,曹奂可以做的事,就只是坐等司马氏想变天时就下台罢了。
差不多同时,东吴权臣孙綝也废除了孙权的接班人孙亮,立孙权的另一个儿子孙休为帝,但不久就让孙休联合其他大臣把孙綝杀了。东吴和曹魏司马氏一家独大不一样,“名宗大姓”都有自己的部下,大家权力参差不齐。皇帝一号召,还是有人出力的,也出得了力。召之能战,战之能胜嘛。这也侧面说明,废立皇帝风险极大。而曹操在掌权的几十年里,杀过汉献帝的皇后,杀过汉家的皇亲国戚和忠臣烈士,但从没有过废汉帝的举动。早在讨董卓时,袁绍等几个人想立皇室中的年长的刘虞为帝,替代控制在董卓手中的汉献帝。曹操就反对,说:“皇帝只是受董卓挟持,年纪又小,没有做什么错事,怎么能废去呢?废立皇帝是最不吉利的事情。没有大本事的人是做不到的。”
这或许也是曹操终其一生没有篡汉的原因所在,他把改朝换代的事情,推到瓜熟蒂落时,由他的儿子曹丕去完成。可见废立皇帝,是权臣凶险的最后一招,搞得好权臣进一步上位,搞不好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并造成天下大乱。没有很大的政治智慧,是没有人会去尝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