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陕北蟠龙镇。西北野战军的攻城部队被死死钉在山脚下,连续三次冲锋,连续三次失败。
战士们冲进外壕,却发现四周全是削成垂直状的陡壁,根本爬不上去,指挥部开始讨论撤退。
就在这时,2纵司令员王震做了一个决定:停止进攻,把营连排干部和突击队员全部召集起来,开一场"诸葛亮会议"。
结果呢?战士们想出的办法,直接炸开了这座"铁桶"。
这场仗告诉我们,最了解战场的人,永远是离子弹最近的那个人。
故事得从一个误会说起。
1947年4月底,国民党空军飞过黄河,在绥德以东的各个渡口发现了大批船只。飞行员还看到,有好几路小队人员正在朝绥德方向移动。
胡宗南拿到这份侦察报告,大喜过望。
他判断共军主力要跑了,准备东渡黄河,逃往山西。
蒋介石也这么认为。命令很快下达:整编第1军、第29军共9个旅,立即北上绥德,南北夹击,把共军消灭在黄河边上。
胡宗南亲自部署,声势浩大。
可实际情况是什么?
那些船只和人员,是中共中央机关的工作人员在转移。西北野战军主力根本不在绥德,而是藏在瓦窑堡以南,一动不动。
彭德怀在等一个机会。
9个旅北上,蟠龙镇只剩下整编第167旅守备。这个补给基地,囤积着四万袋面粉、五万套军装、上百万发子弹。
胡宗南把它当成了后方,彭德怀把它当成了靶子。
更讽刺的是,蟠龙守军其实已经发现了危险。
第167旅在战前抓到了一名西野纵队司令部的传骑。 同时,阵地前方频繁出现解放军指挥员侦察的身影。旅长李昆岗综合情报,判断解放军主力已在蟠龙集中,即将发起围攻。
他立刻向胡宗南报告。
胡宗南的反应是什么?"有意夸大敌情",不予理睬。
还有更离谱的。
整编第90师在北上途中,师长陈武发现西边山梁上有解放军正规部队正在向南运动。先头部队报告上来,陈武说了一句话:
"我们有任务,要按期限到达绥德,哪有时间管这些。这个情况无需向兵团报告,免得耽误时间,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就这样,第167旅的命运被一句话决定了。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另一边。
4月28日,周恩来找到军委二局的负责人胡备文,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破译胡宗南部全部密码。
三天后,毛泽东对胡军的动向了如指掌,甚至知道胡宗南下达了什么增援命令。
一方情报全通,一方信息全瞎。 这仗还没打,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5月2日黄昏,西北野战军对蟠龙发起总攻。
主攻方向是东山的集玉峁高地。这是整个蟠龙防御体系的核心,谁拿下它,谁就能俯瞰全镇。
守军把这里修成了一座堡垒。
制高点上是大伏地堡,周围环绕着小碉堡,形成梅花形布局。碉堡与碉堡之间有交通壕连接,火力可以互相支援。
最要命的是外壕。
深六七米,宽六七米,四周削成垂直陡壁。 壕沟底部布满铁丝网和地雷,山洼要道也全是障碍物。
2纵独4旅13团2营接到任务:拿下集玉峁东侧的集玉圪垯阵地。
第一次进攻,失败。
战士们冲进外壕,发现根本没有路可以往上爬,陡壁太光滑,手脚并用也攀不上去。敌人在上面扔手榴弹,部队被迫撤回。
第二次进攻,失败。
换了一个方向,还是同样的问题,外壕像一道天堑,怎么都过不去。
第三次进攻,失败。
伤亡开始增加,战士们反映:"三次攻击都攻入外壕,但转来转去找不到可攀登的路。"
王震在独4旅指挥所待不住了。
他跑到13团、14团的前沿指挥所,看着战士们从壕沟里撤下来,满身泥土,有的还挂着彩。
指挥部已经在讨论撤退方案。
按照常规思路,攻坚战打成这样,应该暂时放弃,等待战机。毕竟胡宗南主力随时可能回援,拖得越久越危险。
王震做了一个不一样的决定。
他命令部队暂停攻击,但不是为了撤退——而是召集营连排干部和爆破组、突击队员,开一场"诸葛亮会议"。
让最了解战场的人来想办法。
这场会议开在火线后面不远的地方。
13团团长王文礼、政委曾光明亲自到2营,把所有参加过冲锋的干部和战士都叫到一起。
没有长篇大论,就一个问题:怎么才能打上去?
战士们七嘴八舌,把前三次进攻的情况说了一遍。问题很清楚,外壕的陡壁是垂直的,没有任何落脚点,人根本爬不上去。
有人提出,能不能用绳索?不行,上面有火力压制,挂绳子的人会被打成筛子。
有人提出,能不能架梯子?不行,壕沟太宽,梯子够不着对面。
讨论到最后,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既然爬不上去,能不能把陡壁炸塌?
具体办法是这样的:用加大药量的炸药包并排横放,用木叉顶在陡壁上,引爆。 爆炸之后,陡壁会被炸成斜坡,形成一个可以攀登的坡面。
这个办法是战士们想出来的。
王文礼当场拍板,就这么干。
2营立刻准备第四次攻击,爆破组带着加大药量的炸药包,在火力掩护下再次冲入外壕。
这一次,他们没有急着往上爬。
几个爆破小组把炸药包横着排好,用事先准备好的木叉顶在陡壁上。 导火索点燃,爆破手迅速撤离。
一声巨响,陡壁被炸出一道大口子,泥土滑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可以攀登的斜坡。
突击队员配备冲锋枪,一跃而上,后续部队跟进,与守敌展开肉搏战。
集玉圪垯阵地,拿下了。
彭德怀后来给毛泽东发电报,专门提到这场战斗:"敌敢于白刃战,昨黄昏夺取一高山阵地,仅俘二十人,余均被刺死。"
守军的顽强超出预料。但西野战士更顽强——他们用一场火线会议,找到了破解铁桶阵的钥匙。
这就是后来被毛泽东反复提及的"军事民主"。
陈毅后来在华东野战军的干部会上转述毛泽东的话:"你们要好好学习西北部队的民主作风,特别是战斗指挥上的民主。"
指挥机关离火线远,很多具体情况不了解。战士们距火线最近,有很多正确意见。 蟠龙这一仗,就是最好的证明。
5月4日午夜,蟠龙镇全部攻克,旅长李昆岗的结局很有戏剧性。
战斗结束后,他混在俘虏里没有暴露身份。他的卫士排长何斌被抓到后,指认俘虏时故意漏过了他。
李昆岗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结果,独4旅13团需要人手抬缴获的山炮,派了四十个俘虏去干活,李昆岗也在里面。
他大概长期做参谋工作,体力活干不来。 看管的战士觉得他偷懒不出力,打了他几下。
李昆岗扛不住了,自己说出来:"我是旅长。"
这位少将旅长就这样被抓了。
再说缴获。
蟠龙一战,西野缴获面粉一万两千袋、军装四万套、子弹上百万发、山炮六门、迫击炮六门。
这些东西对西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活下去。
当时西北野战兵团的补给线已经被切断,部队经常断粮。战士们穿着破烂的冬装,在五月的陕北高原上行军打仗。
蟠龙的缴获,一下子解决了吃饭和穿衣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那四万套夏装。
这批军服本来是胡宗南部队准备换季用的,现在全落到西野手里,胡军自己反而没衣服穿了。
国民党军队的一位连长徐枕后来回忆:
"天气热了,还脱不下充满血腥味和汗臭的冬衣,单军装都因为储存在蟠龙而落到共军手里。士兵没有鞋穿,只好从腐尸中脱取布鞋,虽然竭力清洗,依然恶臭扑鼻。"
还有一个更隐蔽的影响。
西野换上了和国民党军一模一样的黄军装。 从此以后,胡宗南的空中侦察几乎完全失效——飞机从天上往下看,根本分不清哪支部队是敌是友。
蟠龙之战三个月后,西野在沙家店全歼整编第36师,彻底扭转陕北战局。
这中间的因果链条很清楚:物资补给到位,部队战斗力恢复,情报优势进一步扩大。
胡宗南失去的不只是一个补给基地。
他失去的是整个陕北战场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