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是否真的坐化,我们可以通过武松的行为来判断:武松对宋江说:‘小弟因为残疾,不能去京城朝觐,所有的金银赏赐,都交给六和寺的陪堂使用,我自己就做个清闲的道人,日子过得不错。哥哥不要把我列入朝廷名单,不用让我进京。’武松是一个心思细腻、非常注重情谊的人,如果鲁智深真在六和寺坐化,他是不可能待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所以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武松和鲁智深事先已经商量好了:一个装作坐化,一个说自己残疾,都不愿去京城面对蔡京、高俅和童贯的侮辱。甚至连林冲的风瘫可能也是装的。对于熟悉《水浒传》的读者来说,早就能看出武松在鲁智深坐化一事中的表现过于反常。在钱塘潮信到之前,鲁智深与武松一起在寺庙里休息等候,但当鲁智深大谈坐化和写偈语时,武松却不在身边,这恰恰暴露了武松在策划鲁智深假坐化真隐居时的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鲁智深显然不知道坐化是什么,武松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鲁智深去问小沙弥,显然是想制造出一种声势,好像他的坐化是命中注定一般。第二个破绽是:鲁智深既不识字,也没有读过经文,怎么可能突然写出如此深奥的偈语呢?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个偈语的典故大家都知道:弘忍为选嗣法弟子,命寺僧各作一偈。上座神秀主张渐悟,作了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的偈,而慧能主张顿悟,请人代写了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六祖慧能的偈语也是心里有数却不会写字,所以请人代笔。而鲁智深不识字,这在《水浒传》原著中有明确交代:鲁达看到众人在街头看榜,却不识字,只能听别人读。鲁智深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时,别人打坐他睡觉,别人念经他吃肉,根本不关心经文,甚至连字都没学过;到大相国寺做菜头时,整天和众泼皮喝酒吃肉练武,兴趣来了还拔树玩,怎么可能会识字、念经呢? 不识字的鲁智深竟然突然会写字,而和他最亲近的武松偏偏不在身边,估计正在装作悲伤的宋江看了都会觉得好笑:我这武二兄弟真是个老江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你不站在旁边大声嚷几句也行啊!有人说武松当时重伤未愈,不在旁边也正常,可能是受了电视剧的误导。电视剧中的武松是从病床上挣扎着表示愿意在六和寺出家,但《水浒传》原著中,武松从断臂到梁山军班师,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不仅恢复了健康,还能和鲁智深一起赏月住在寺里:看到城外山水如画,景色美不胜收,心中很欢喜。那晚月光明亮,风清水静。鲁智深和武松心情愉悦,显然已经选好了藏身之地,并且商量好如何脱身。后来,鲁智深问坐化的含义和写偈语时,武松避嫌躲开,这种掩饰恰恰揭示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怎么能瞒得过聪明的宋江呢? 第三个破绽发生在鲁智深决定圆寂时,他居然没有提前告知武松:换上御赐的僧衣,派部下去报宋公明前来看我。这个举动说明,武松并未守在鲁智深身边痛哭,而且在鲁智深死后毫无伤感之情。金眼彪施恩死时,武松感念旧日恩情,忍不住大哭一场。施恩和武松的关系虽然基于利用,但两人也结下了情谊;可是当鲁智深死了,武松却没有一点悲伤,宋江如果此时还没看出鲁智深坐化是假,那他就不配当梁山头领了。 宋江知道鲁智深坐化是假的,但他也不敢揭穿。这就像马超投降刘备一样,他身处异国,心中常有惧怕。一方面,梁山军征伐方腊时损兵折将,众人心中都有怨气;另一方面,朝廷对他极为猜忌。他揭穿与不揭穿,后果都很严重。梁山军不能再有欺瞒朝廷的事,宋江也不敢得罪众人,于是他决定亲自出手销毁尸体:他找了一个重伤死去的梁山军士,把尸体装进一个朱红的龛子里,去请径山的住持大惠禅师来为鲁智深下火。照理说,鲁智深不应该火化,因为他曾明确表示:我不想做官,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安享晚年。宋江明白鲁智深的意图,但直到武松露出破绽,才意识到需要采取行动,以免被朝廷抓住把柄。 宋江的补救方法就是将鲁智深的尸体装起来火化,然而龛子里装的是否是鲁智深,宋江心里清楚,武松也明白。后来的事情表明,宋江的判断是正确的:鲁智深在梁山只有三个真正的朋友:九纹龙史进、豹子头林冲和行者武松。史进已战死,武松和林冲都留在六和寺——而林冲的风瘫也是异常:现代医学上称为中风,通常发生在北方,那里气候寒冷,油腻食物多。林冲虽然是北方人,但却在南方得了这种病,而且他之前还斩杀了许多敌将,体力充沛,突然患病极为蹊跷。林冲风瘫如此,武松决定留在六和寺出家,宋江恐怕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们都不想面对高俅那张臭脸,躲在六和寺不肯出来,连装样子也懒得做了吗?宋江虽然狡猾,但他不会做得如此过分。他为鲁智深、武松和林冲的隐居心愿出谋划策,既避免了朝廷的怀疑,又确保了梁山的秘密得以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