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重大历史事件的真相时,皇帝的起居注是非常重要的参考资料。所谓起居注,就是记录皇帝日常生活的流水账,虽然看起来枯燥无味,但如果仔细研究,会发现其中蕴含了许多有价值的历史信息。清朝的起居注制度最初在康熙五十七年被废除,但当雍正继位后,他立即恢复了这一制度,直到清朝灭亡才彻底终止。《雍正起居注》内容非常详尽,我们通过对比《清史稿》可以发现,年羹尧被雍正赐死的真正原因,实际上与1725年的五星连珠天象密切相关。虽然五星连珠是一个正常的天文现象,但雍正却借此现象作出了决定:年羹尧的战功一笔抹杀,而他的命运也悬而未决。
1725年的五星连珠,为何会让雍正对年羹尧产生杀意?雍正会否在剥夺年羹尧的战功后保留他的性命呢?要弄清楚这两个问题,我们首先需要了解五星连珠现象。这种天文现象去年8月19日曾出现过一次,五大行星按照水、金、火、木、土的顺序排成一条直线;前年则出现过七星连珠,当时地球和冥王星也加入其中。五星连珠和七星连珠都是正常的天文现象,就像七台车以不同的速度、半径围绕某一点转动,隔一段时间会重新排成一条直线。古人习惯将天象与地球上的事情联系起来,五星连珠现象常常被视为吉兆,这可能源于古代那句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雍正是一位勤勉节俭的皇帝,但他并非完美无缺。他较为喜欢炼丹,而不像他的父亲康熙那样对天文学有浓厚兴趣,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这些天文现象——他有许多迫切的政务需要处理:父亲康熙留下的烂摊子需要收拾,国库被王公大臣借去的缺口需要填补,关于改诏夺位的传言四起,胤禩的八爷党蠢蠢欲动,年羹尧和隆科多这些权力过大的官员也让雍正心生不安。雍正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在继位的第三年遇到一个吉兆,于是他决定乘此机会处理掉一些心腹大患。2月庚午日,出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天象,雍正随即发布了一道诏书,责问年羹尧未能妥善安抚青海残部,并警告若有一二人逃入准噶尔,必将重罚。接着在丁酉日,他召集朝廷大臣,宣示胤禟的罪状,并追究胤禩、胤禵的责任。四月,雍正开始调整年羹尧的职位,将他调任为杭州将军;六月,又发布诏令,罢免了年羹尧的儿子年富、年兴以及隆科多的儿子玉柱的职务。乙亥日,年羹尧被削去太保职位,甚至被剥夺了一等公爵的头衔;七月丁未日,隆科多被削去太保职务。 年羹尧在雍正三年二月受到了严厉的训斥之后,可能因为惧怕或不满,做出了不冷静的回应。在《雍正起居注》三年三月二十三日的记录中,雍正上谕称:年羹尧非粗心者,是直不以朝乾夕惕许朕耳。则年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而未定也。《起居注》中的描述与《清史稿》中的记载有些差别,但都透露出雍正的强烈不满和杀气腾腾。大家知道,在古代,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罪的一项,而年羹尧被定为大不敬后,无论他如何辩解,都难以摆脱惩罚的命运。雍正对年羹尧的不满在三月达到了高峰,四月他被调任杭州将军,职位和爵位都被削去。与此同时,其他大臣也趁机向雍正上奏,弹劾年羹尧。最终,雍正决定将年羹尧囚禁至刑部,经过一番审理后,年羹尧被判赐死,年富被斩首,其他子嗣被充军。 客观来说,年羹尧确实表现得非常傲慢,雍正对他也是又爱又恨。事实上,这起事件的调查始于五星连珠的天象,而最终决定则拖了近十个月才做出,说明雍正在最初并没有立即决定杀掉年羹尧。雍正从五星连珠现象出现开始,就不断对年羹尧进行批评,这表明他仍在权衡是否能保住年羹尧的命。如果雍正真想置年羹尧于死地,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心思去责备他,直接动手就可以了。而且,年羹尧得罪了朝中不少大佬,雍正只需要一个眼色,就能让张廷玉列出一百条、一千条罪状来。 众所周知,雍正早期最信任的两位大臣是张廷玉和李卫。雍正将年羹尧调任杭州,就是想把他放到李卫的监视下。年羹尧与李卫的关系,并不像电视剧中那样亲近。李卫是个脾气暴躁的大个子,年羹尧对他颇有些头疼,因此在被调任浙江时,他找借口不去:臣不敢久居陕西,亦不敢遽赴浙江,今于仪征水陆交通之处候旨。年羹尧拒绝赴任,令雍正非常恼火。雍正批示道:朕闻得早有谣言云,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之语。朕今用你此任,况你亦奏过浙省观象之论,朕想你若自称帝号,乃天定数也,朕亦难挽救;若你自不肯为,有你统朕此数千兵,你断不容三江口令人称帝也……雍正此时的朱批长篇大论,意思很明确:他了解年羹尧的一举一动,知道年羹尧没有谋反之心,即使有,也无法成功,所以他决定给年羹尧留一条小命。 雍正三年七月十八日的《起居注》显示,雍正在为是否处决年羹尧而犹豫不决:朕辗转思维,自古帝王之不能保全功臣者,多有鸟尽弓藏之讥,然使委曲宽宥,则废典常而亏国法,将来何以示惩?这表明雍正在平衡处置年羹尧的利弊,他深知,如果宽容年羹尧,可能会破坏国家的法纪,但如果下重手,又可能引来负面评价。雍正对于年羹尧的处置,虽然最终采取了杀伐手段,但也显示出他并非一开始就打算毫不留情地结束年羹尧的生命。通过《朱批谕旨》和《啸亭杂录》中的史料,我们看到雍正并非如影视剧所描绘的那样刻薄无情,他对值得信赖的大臣,往往充满温情和关怀。对于雍正而言,年羹尧的最终结局固然与他个人的行为有很大关系,但也与雍正对整个政局的把控、以及他对忠诚大臣的保护有关。如果年羹尧当时听从雍正的调遣,按时赴任浙江,甚至选择退隐,那么雍正会不会下定决心将他处死呢?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