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里提到,诸葛亮强烈劝阻刘备攻打东吴,并且在刘备去世后,主动派遣邓芝前往东吴求和,从而成功化解了曹魏、孙吴与番王轲比能的五路进攻。熟悉三国历史的读者应该知道,这些情节完全是虚构的。作为当时的蜀汉丞相,诸葛亮不可能在重大决策上与皇帝公开对立。而孙刘联盟在刘备死后恢复的说法也不准确,因为在曹丕发动两路攻吴时,刘备仍然活着。许多人因受演义小说的影响,认为诸葛亮是坚定的联吴派,但在《诸葛亮集》中的《绝盟好议》里,我们看到诸葛亮并非真心与东吴结盟,而是出于不得已的考虑:孙权有篡汉的野心,迟早要除掉,但此时并不是时候。
在三国时期,群雄割据,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刘备发动对吴战争前,特意派军谋掾韩冉带着书信去吊唁曹操,并赠送了锦布等礼物。有史料记载称韩冉途中生病,因此未能完成任务,也有记载指出曹丕拒绝接见他。魏国郎中鱼豢在《典略》中的记载更为可信:备遣军谋掾韩冉赍书吊,并贡锦布。冉称疾,住上庸。上庸致其书,适会受终,有诏报答以引致之。备得报书,遂称制。无论刘备是英雄还是枭雄,他都是具有雄才大略的人,做任何事都必须深思熟虑。没有拿回荆州,相当于失去了半个地盘,而关羽被杀的仇恨如果不报,便有失义。因此,为了打败孙权,必须与曹丕保持某种关系,至少要争取中立。事实上,在孙刘战争初期,曹丕的确保持了中立。等到夷陵之战后,曹丕向东吴发起了总攻,孙权又开始向刘备求和。222年,也就是曹魏黄初三年、蜀汉章武二年、孙吴黄武元年,发生了三件重要事件:夏六月,陆议(陆逊)大破先主军于猇亭;秋九月,魏命曹休、张辽、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须,曹真、夏侯尚、张郃、徐晃围南郡;冬十月,孙权闻先主住白帝,甚惧,遣使请和,先主许之,遣太中大夫宗玮报命。 从史料中可以看出,孙刘联盟是在刘备还活着的时候恢复的。孙权不仅曾背叛刘备,杀了关羽,夺了荆州,还曾向曹操和曹丕求援,然后又向刘备求和。夷陵之战后,孙权担心会被曹魏夹击,再次向刘备求和。刘备答应了和约,但明显是为了争取时间。那时他正患病,尽管赵云已经带兵赶来支援,但短期内难以再次进攻东吴。此时的刘备,通过这种方式拖住了孙权,让东吴将主力调去应对曹丕的进攻。孙权屡次变脸,见风使舵,刘备也只是依样画葫芦,结果刘备一病不起,失去了报仇的机会。诸葛亮接管了蜀汉政权,但他也未能抓住联曹灭吴的机会,可能蜀汉内部对此也有争议。于是,诸葛亮在孙权称帝后写下了《绝盟好议》,明确表示与孙权结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犄角之援也。 仔细查看三国史料,我们会发现,诸葛亮在世时,曹魏很少对蜀汉发动大规模进攻,反而是对东吴发动了四次攻势,双方互有胜负。曹魏为何对蜀汉宽容?可能是因为蜀道难行,也可能是因为诸葛亮被认为不好对付,最有可能的原因则是曹魏认为赤壁之战的罪魁祸首是孙权,而非刘备。虽然三国长期战争不断,曹魏与蜀汉的商贸却并未中断,蜀锦畅销曹魏,而蜀汉则收取曹魏的五铢钱,并回铸大钱当百,这无疑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诸葛亮一边从曹魏手中赚取财富,一边在祁山发动攻势,实则以攻为守,从未指望能攻占长安、洛阳,重建旧都。所以魏延的子午谷奇谋被他直接否决。诸葛亮十分清楚,单独进攻东吴没有必胜把握,进攻曹魏则更不现实,因此他分析了与孙权断交的后果。 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将诸葛亮的《绝盟好议》翻译成现代汉语:如果我们明确与孙权断交,他肯定会恨我们,我们只能调兵去东吴,先解决东吴再进攻中原。但东吴人才众多,且将相和睦,短期内很难拿下。这样一来,北方的曹魏反而有机可乘,结果可能很糟。诸葛亮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蜀汉攻击曹魏,孙吴未必会参与战斗;而一旦吴蜀交战,曹魏必然趁机而入,轻松摘取胜果。为了让蜀汉群臣信服,诸葛亮还特意提到刘备:咱们的昭烈皇帝像孝文帝一样与匈奴和亲,恢复了与东吴的盟约,他应变灵活,高瞻远瞩,这不是我们能比的。 诸葛亮确实是三国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通过逻辑分析说服了群臣,接着继续分析道:孙权不敢越过长江攻打曹叡(《绝盟好议》时,曹丕已死三年),曹叡也不敢越长江攻击孙权,他们都不想通过决战损失实力,从而给我们提供机会。所以我们只能暂时安抚孙权,‘我之北伐,无东顾之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在《绝盟好议》中,诸葛亮多次提到孙权篡汉,却没有提到曹魏篡汉的问题。这些言论一旦传到曹魏和东吴,必然引起连锁反应。诸葛亮这样表述,是为了向蜀汉内部解释:我们不是不打孙权,而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消灭这个叛逆,为关羽报仇、替先帝复仇!诸葛亮没有掩饰自己消灭东吴的决心,他派遣使者邓芝前往东吴,明确向孙权传递了战斗信号: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也,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邓芝这一番话显然是在诸葛亮的授意下说的,孙权听了也并不生气,反而高兴地表示:君之诚款,乃当尔邪!和合二国,唯有邓芝。三国争霸,从来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对手。如果没有曹魏的威胁,东吴与西蜀早就决战生死。诸葛亮的联吴策略只是权宜之计,而灭吴才是他的最终目标,尽管他没有明说,孙权心里自然明白。而在曹魏的军事压力下,东吴与蜀汉只能相互依赖,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通过《绝盟好议》,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诸葛亮的深思熟虑与政治智慧。那么,刘备真的是想灭掉东吴吗?若刘备成功打败东吴,能否与曹魏一较高下?诸葛亮既是联吴派,又是灭吴派,他的战略思路值得我们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