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迪生和他的直流电

十九世纪末，世界基本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属于煤油灯和蜡烛，既昏暗又危险。就在这时，一个叫托马斯·爱迪生的人站了出来。

客观说，爱迪生不是个简单的发明家，他也是个商人。他不仅仅发明了那个能用很久的白炽灯泡，更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一整套让这个灯泡亮起来的系统。这个系统的核心，就是直流电（Direct Current, 简称DC）。

直流电的核心原理是：电荷（主要是电子）在电路中始终沿着固定方向定向移动，形成电流。

1882年，爱迪生在纽约曼哈顿的珍珠街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商业化的发电站。当他合上开关，华尔街的办公室和富人们的豪宅里亮起了柔和的电灯光。那一刻，爱迪生就是神。报纸称他为“门洛帕克的巫师”。

他的直流电系统开始迅速扩张。他在每个城市最繁华的区域建立发电站，拉起粗大的铜线，把电卖给那些付得起钱的人。爱迪生的名声和财富一起飞涨。他手握上千项专利，身后有金融巨头J.P.摩根撑腰。他看起来强得可怕。

但直流电有个问题——他自己心知肚明，却不愿承认的问题。

直流电跑不远。

由于电压低，电流大，在传输过程中，大量的能量会因为电线的电阻而变成热量散失掉。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爱迪生的发电站必须建在用户附近，覆盖范围大概也就一两平方公里。想给整个纽约供电？那你得在纽约建上百个发电站，整个城市将被巨大的铜缆像蜘蛛网一样缠绕起来。这不仅成本高得吓人，而且效率低下，是一场工程上的噩梦。

爱迪生知道这个问题，但他选择了忽略。因为他整个直流电系统，从发电机到电表，全都是基于直流电设计的。承认直流电的缺陷，就等于亲手埋葬自己的商业帝国。所以，他对外宣称，这就是电力的未来，安全、可靠，唯一的选择。

当时的电气工程界，几乎所有人都认同这一点。他们都在爱迪生的框架下修修补补，试图让直流电传得更远一点，但没人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一个身无分文，脑子里却装着奇思妙想的男人。

尼古拉·特斯拉

尼古拉·特斯拉，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如雷贯耳，但在当时，他只是一个从塞尔维亚来到美国的年轻移民。他个子很高，举止优雅，眼神深邃，看起来像个诗人而不是工程师。

和爱迪生那种“试错一万次”的蛮力发明方式不同，特斯拉的发明过程近乎于一种通灵。他可以在脑海里完整地构建、运行、测试一台机器，精确到每一个螺丝的尺寸，直到它完美无瑕，然后才动手把它制造出来。

当特斯拉还在欧洲的时候，他就已经着迷于一个全新的想法：交流电（Alternating Current, 简称AC）。

交流电和直流电完全是两种东西。直流电是条单行道，交流电是一条不断变换方向的双向道。电子一会儿往前冲，一会儿又往后退，以极高的频率来回震荡。听起来好像有点精神分裂？很多人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怎么能让电流来回跑呢？这能干什么？

但特斯拉看到了交流电背后那个简洁而强大的东西：变压器。

这是一个简单的设备，几圈线圈，一块铁芯，却能轻易地改变交流电的电压。这意味着，你可以用发电厂产生的中等电压交流电，通过变压器升到几十万伏的超高电压。在高电压下，电流会变得非常小，这样在长距离传输时，能量损耗就可以忽略不计。当这些高压电到达城市后，再用变压器把它降到安全的低电压，送进千家万户。

这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一个发电厂，就能照亮一个大面积的区域。不需要在每个街区都建发电站，不需要铺设手臂一样粗的铜缆。这才是电力的未来。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特斯拉还发明了交流电动机。这是关键的一环，因为当时所有的电动机都是用直流电的。没有配套的马达，交流电系统就是个空架子。

带着这些革命性的想法和几项关键专利，1884年，特斯拉揣着一封前雇主的推荐信，漂洋过海来到了纽约。信是写给爱迪生的，上面据说写着：“我知道两个伟大的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这个年轻人。”

五万美元的幽默

爱迪生见到特斯拉时，并没有太当回事。他手下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工程师。他听了特斯拉关于交流电的描述，礼貌而轻蔑地笑了笑。

“你的那些理论很有趣，”爱迪生说，“但它们不切实际，而且很危险。”他告诉特斯拉，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了，然后给了他一份工作：改进爱迪生公司那些效率低下的直流发电机。

据特斯拉回忆，迪生甚至开了一个玩笑。他对特斯拉说，如果你能彻底解决我们发电机的设计问题，我给你五万美元。

在当时，五万美元是一笔巨款，相当于今天的几百万美元。特斯拉信以为真了。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把自己完全投入到这个挑战中。他重新设计了发电机的线圈和控制器，不仅大大提高了效率，还为爱迪生省下了一大笔钱。

几个月后，特斯拉成功了。他兴奋地找到爱迪生，要求兑现那五万美元的承诺。

爱迪生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塞尔维亚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特斯拉的肩膀说：“特斯拉，当你完全变成一个美国人时，你就会欣赏我们的美式幽默了。”

随后，他提出给特斯拉每周加薪10美元。

那一刻，特斯拉的世界观崩塌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对他智慧和劳动的侮辱。他意识到，爱迪生根本不可能接纳他的交流电思想。在这个直流电的系统里，任何异端都将被视为敌人。

特斯拉没有争辩，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辞职离开了。

那是1885年的冬天，特斯拉成了失业大军的一员。他身无分文，为了糊口，他甚至去挖过水渠，每天的工资只有两美元。

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他那个关于交流电的设想，看起来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爱迪生的直流电系统，依旧如日中天。

棋逢对手

在匹兹堡，有另一位工业巨头，他的名字叫乔治·威斯汀豪斯。

威斯汀豪斯是一个冷静、务实的工程师和企业家。他靠发明了火车的空气制动系统发家，建立了自己的公司。他为人谨慎，但眼光独到，尤其是在识别新兴技术方面。

威斯汀豪斯也看到了直流电的局限性。他很早就开始研究交流电，并从欧洲购买了一些交流电技术的专利。他知道交流电是未来，但他缺少一个关键的拼图：一台高效、可靠的交流电动机。没有这个，交流电系统就无法为工厂和家庭提供动力，只能用来点灯。

就在这时，他听说了尼古拉·特斯拉。

一些投资人发现了特斯拉的才华，帮助他成立了自己的小公司。特斯拉终于有了实验室，可以把他脑海中的想法变成现实。1888年，他在一次电气工程师协会的讲座上，展示了他设计的交流感应电动机。

那台电动机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直流电机那种复杂的电刷和换向器。特斯拉接通电源，它就安静而平稳地旋转起来。在场的工程师们都惊呆了。

威斯汀豪斯立刻派人联系了特斯拉。他亲自来到特斯拉的实验室，看到了那些神奇的设备。他没有像爱迪生那样嘲笑特斯拉的想法，而是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业价值。

“我会给你一百万美元，买下你的交流电系统专利，包括你的电动机。”威斯汀豪斯开出了一个惊人的价格，“此外，每卖出一马力的交流电，我都会付给你2.5美元的专利使用费。”

他还邀请特斯拉到匹兹堡的西屋电气公司担任顾问，提供丰厚的薪水和充足的研发资金。

对于还在为生计发愁的特斯拉来说，这简直是天降甘霖。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电流战争的两个阵营正式形成：一边是爱迪生通用电气公司，背后是金融巨擘J.P.摩根；另一边是西屋电气公司，有了特斯拉的智慧和威斯汀豪斯的商业头脑，他们是交流电的新阵营。

爱迪生听闻此事，起初只是不屑一顾。但在他看到西屋公司的交流电系统开始赢得一些小型城市的照明合同时，他感觉到了真正的威胁。

他知道，在技术和效率上，他已经输了。但他不会轻易认输。既然无法在科学上战胜对手，他决定，就在公众的恐惧心理上，发动一场舆论战。

死亡电流与电椅

爱迪生的策略简单而粗暴：把交流电和“死亡”划上等号。

他开始在媒体上大肆宣传交流电的危险性。他声称，高电压的交流电非常容易致命，而他那“温和”的直流电则安全无害。他雇佣了一些记者和写手，发表文章，将西屋公司的系统描绘成一个潜伏在每家每户墙壁里的杀手。

为了让这种恐惧更具画面感，爱迪生开始了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公开表演。

他让他的手下，一个叫做哈罗德·布朗的工程师，在全国各地巡回“科普”。他们从街上抓来流浪的猫和狗，当着记者和观众的面，用交流电将这些小动物活活电死。他们先用1000伏的直流电去电击，动物只是挣扎一下，然后他们再换上几百伏的交流电，动物瞬间就被电焦。

布朗会在台上大声疾呼：“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西屋公司想要卖给你们的东西！一种能瞬间夺走生命的死亡电流！”

这些表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人们对电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本来就心存敬畏，爱迪生的恐怖营销，精准地击中了公众的软肋。报纸上充斥着关于“电死”的恐怖故事，交流电的名声一落千丈。

但爱迪生觉得这还不够。

当时，纽约州正在寻找一种比绞刑更“人道”的死刑方式。爱迪生的团队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秘密地向纽约州监狱委员会推荐使用交流电来执行死刑。

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用交流电来处决犯人，那么公众就会自然而然地把交流电和死刑联系在一起。以后谁还敢把这个“刽子手”的工具安装在自己家里？

威斯汀豪斯得知这个阴谋后，极力反对。他拒绝出售任何交流发电机给监狱，并花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去打官司，试图阻止这一切。他说：“他们最好还是用斧子。”

但爱迪生的团队技高一筹。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偷偷获取了采用交流电技术的发电机（其原理源自特斯拉专利，与西屋公司技术同源），并将其安装在了监狱里。他们精心设计了行刑设备——电椅。

1890年8月6日，电椅迎来了它的第一个“使用者”，一个名叫威廉·凯姆勒的杀人犯。

那天的行刑过程，简直是一场灾难。第一次通电17秒后，医生宣布凯姆勒已经死亡。但当电流关闭后，人们惊恐地发现，他还在喘气。典狱长慌忙下令再次通电。第二次，电压被加得更高，持续了更长时间。凯姆勒的身体开始冒烟，皮肤被烧焦，现场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气味。

一名在场的记者后来写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场面，比绞刑糟糕得多。”

尽管过程如此恐怖，但爱迪生的目的达到了。第二天，报纸的头条都是关于这次“电刑”的报道。爱迪生的团队甚至创造了一个新词，用来形容这种死亡方式——“被西屋了”（Westinghoused）。

交流电的形象，似乎已经跌入了谷底。威斯汀豪斯的公司也因为这场舆论战和法律诉讼，陷入了严重的财务危机。

在爱迪生强大的金钱、名誉和舆论攻势下，特斯拉和威斯汀豪斯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这场电流战争，似乎已经提前分出了胜负。

决战白城——芝加哥世界博览会

1893年，为了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400周年，美国决定在芝加哥举办一场规模空前的世界博览会。这次博览会被称为“哥伦布纪念博览会”，其核心展区因为那些白色古典建筑群，被人们诗意地称为“白城”。

这次博览会不仅仅是一次展示，更是一次国家实力的炫耀。组织者希望用最先进的技术，特别是电力照明，来让整个世界为之惊叹。他们计划让博览会在夜晚也亮如白昼。

毫无疑问，谁能拿下这个照明合同，谁就等于赢得了电流战争的制高点。

爱迪生的通用电气公司（由原来的爱迪生公司和另一家电气公司合并而成，依然由J.P.摩根控制）对此志在必得。他们是行业的领导者，手握着白炽灯泡的关键专利。他们认为这个合同非他们莫属。

通用电气给出了一个报价：170万美元。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他们有恃无恐，因为他们算准了西屋公司无法绕开他们的灯泡专利。

然而，他们低估了威斯汀豪斯的决心和特斯拉的创造力。

威斯汀豪斯的公司当时正处在破产的边缘。这场博览会是他最后的赌注。他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报价：不到40万美元。

博览会委员会被这个价格震惊了。他们问威斯汀豪斯，你打算怎么解决灯泡的问题？爱迪生的专利可是绕不过去的。

威斯汀豪斯微微一笑。他早就让特斯拉的团队研发出了一种新型的两体式灯泡，这种设计巧妙地规避了爱迪生的专利。虽然这种灯泡的寿命不如爱迪生的产品，但对于只持续几个月的博览会来说，已经足够了。

凭借着巨大的价格优势和完整的技术方案，西屋公司奇迹般地赢得了合同。

消息传来，整个行业都沸腾了。通用电气公司的高管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输掉的不仅仅是一份合同，而是未来的方向。愤怒之下，他们甚至禁止西屋公司使用爱迪生发明的灯泡，试图从技术上扼杀对手。

但威斯汀豪斯和特斯拉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背水一战，调动了公司所有的资源。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设计、制造并安装了一套庞大的交流电系统。这套系统包括12台巨大的交流发电机，每台都能产生1000马力的电力。他们还生产了25万个那种新型的“西屋灯泡”。

1893年5月1日，博览会开幕之夜。随着美国总统格罗弗·克利夫兰一声令下，开关合上。

瞬间，整个“白城”被点亮了。超过十万盏灯泡同时发出璀璨的光芒，将巨大的建筑、喷泉和雕像照耀得如同白昼。光芒倒映在湖面上，整个夜空都被映得通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人们亲眼见证了交流电的力量。它安全、稳定、强大，绝不是爱迪生口中那个恐怖的“死亡电流”。

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有超过2700万人参观了芝加哥世博会。他们在“电力大厅”里，看到了特斯拉和西屋公司展示的各种交流电应用：发电机、变压器、还有那台安静而强大的交流感应电动机。

芝加哥世博会的巨大成功，成为了电流战争的转折点。它用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向全世界证明了交流电的优越性。公众的恐惧被亲眼所见的奇迹所取代。

爱迪生输掉了这场关键的战役。他虽然没有公开认输，但他的通用电气公司，在博览会之后，也不得不悄悄地开始研发自己的交流电技术。

尼亚加拉的胜利

尼亚加拉大瀑布，自古以来就是自然力量的象征。它那奔腾不息的巨大水流，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在电气时代到来之际，所有人都明白，谁能成功地利用这股力量，谁就能掌握未来工业的命脉。

一个由当时最富有的商人们（包括摩根、洛克菲勒、罗斯柴尔德等）组成的国际尼亚加拉瀑布委员会成立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绝佳的方式，将瀑布的能量转化成电能，并把它输送到几十公里外的布法罗市，甚至更远的地方。

这可不是世博会那种临时性的展示工程，这是要建立一个永久性的、为整个地区工业提供动力的超级发电站。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委员会向全世界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征集方案。爱迪生和他的通用电气公司，理所当然地提交了他们的方案。他们依然坚持使用直流电。为了解决传输问题，他们设计了一套极其复杂且昂贵的系统，需要用到各种转换器和大量的铜缆。

而另一边，威斯汀豪斯和特斯拉，则提交了一份简洁、优雅且成本低得多的交流电方案。他们计划利用特斯拉的多相交流电系统，在瀑布旁建立水电站，产生高压交流电，然后用细细的电线，轻松地将电力输送到布法罗市。

委员会内部为此争论了很久。他们邀请了世界顶级的物理学家开尔文勋爵作为顾问。开尔文勋爵一开始是直流电的坚定支持者，他曾公开表示，用交流电来做长距离输电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让威斯汀豪斯和特斯拉的处境一度非常被动。

但是，芝加哥世博会的成功改变了一切。它向全世界展示了交流电的实力和可靠性。委员会的成员们亲眼看到了交流电是如何点亮“白城”的。事实胜于雄辩。

最终，在经过了漫长的评估和激烈的辩论后，国际尼亚加拉瀑布委员会做出了他们的最终决定。

1893年，他们正式宣布，将这个工程的合同，授予乔治·威斯汀豪斯和他的西屋电气公司。他们将采用尼古拉·特斯拉的交流电技术。

通用电气公司彻底败下阵来。不久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开始向西屋公司购买使用交流电技术的许可。讽刺的是，尼亚加拉水电站项目的一部分输电线路合同，最后分包给了通用电气。昔日的死敌，最终还是在商业利益面前握手言和。

1896年11月16日，尼亚加拉水电站正式开始向26英里外的布法罗市供电。当市长轻轻合上开关，来自大瀑布的电力点亮了布法罗的街道和工厂时，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式宣告来临。

战争之后的世界

爱迪生，虽然输掉了电流战争，但他并没有被打倒。他依然是那个精力旺盛的发明家和商人。他后来又在电影、水泥、矿业等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公众的记忆里，爱迪生依然占据主流，而特斯拉的名字，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遗忘了。

乔治·威斯汀豪斯，这位务实的实业家，赢得了战争，却差点输掉了自己的公司。为了赢得芝加哥世博会和尼亚加拉的合同，他投入了巨额资金，公司背负了沉重的债务。在一次严重的金融危机中，银行家们逼迫他进行公司重组。为了拯救公司，他不得不找到特斯拉，请求他放弃那份利润丰厚的专利使用费合同。

那份合同，如果继续履行，将使特斯拉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但看着自己的朋友和一手扶持起来的交流电事业陷入危机，特斯拉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当着威斯汀豪斯的面，主动放弃了专利使用费的主张。

他对威斯汀豪斯说：“你一直在支持我。现在是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不会因为这些钱而拖累你。”

这个举动拯救了西屋公司，却也为特斯拉自己晚年的潦倒埋下了伏笔。

尼古拉·特斯拉，这位电流战争中真正的英雄，他的结局却令人唏嘘。他本可以成为亿万富翁，但他对金钱似乎毫无概念。他把从威斯汀豪斯那里得到的大部分钱，都投入到了更疯狂的实验中，比如全球无线输电系统。

他的沃登克里弗塔项目，试图为全世界提供免费的无线能源，但最终因为投资人（又是J.P.摩根）的撤资而失败。这个项目耗尽了他的财富和声誉。

晚年的特斯拉变得越发孤僻和古怪。他独自住在纽约的一家旅馆里，每天去公园喂鸽子。1943年，他在贫困和孤独中去世。他为世界带来了光明，自己却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阴影里。

电流战争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黑白分明的故事。爱迪生不是纯粹的恶棍，他是一个发明家，但也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特斯拉也不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圣人，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他的远见超越了他的时代，却也让他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游刃有余。而威斯汀豪斯，则是那个将梦想变成现实的、不可或缺的实干家。

正是这三个性格迥异的人，用他们的天才、野心、固执和远见，进行了一场斗争。这场斗争充满了商业阴谋、天才的闪光、肮脏的手段和高尚的牺牲。

最终，更高效、更先进的技术赢得了胜利。这似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回看这段历史，你会发现，技术的胜利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它充满了人性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