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商鞅、孙武、伍子胥、文种、范蠡、吴起等人,虽然都不是在本国成名,但他们在他国辅佐君王,使得所在国家强盛或称霸,反而很少被后世简单地贴上“叛国”标签。这其中有几个重要原因,和当时的制度、观念以及历史环境密切相关。
首先看官吏选拔的现实。春秋战国没有科举、没有察举,也没有后世的九品中正这样系统化的仕途通道。普通人想进入朝廷、出人头地,途径非常有限:靠世族世袭、被有权者举荐、投靠名师学习、凭军功立功或直接跳槽到别国谋职。商鞅通过说服秦孝公被任用,范蠡是被文种举荐到勾践麾下,孙膑、庞涓出自名师鬼谷子的门下也容易得到重用。再加上许多国家实行军功爵禄制,普通士兵只要立功便能获得封赏。换言之,人才跨国寻职在当时既常见又是现实可行的出路。
再说当时的忠义与礼法观念。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忠孝礼义”成分,到了春秋战国并不像后世那么绝对和统一。那一时期的“礼”,主要是维护周王室和等级秩序的制度规范,更多强调社会等级与政治秩序,而非个人道德的单一标准。春秋战国充斥着弑君、篡位、君臣反目的事件,忠与不忠常常被政治需要所重写。孔子虽提倡“仁”,但他本人也周游列国,期待被诸侯重用。可以说,直到秦统一后、尤其是汉朝以后,儒家思想被官方化,忠义观念才被系统化并用以约束民众的思想行为;此前,人们对“忠”的界定更灵活,更受现实政治所影响。
第三,与原国矛盾或被迫变节的情形也很常见。许多名士离开故国并非出于简单的叛变,而多半与家国遭遇、政治迫害或个人遭遇有直接关系。比如伍子胥家被楚王迫害,他流亡到吴国并帮助吴国对楚复仇;乐毅因中山被灭、赵国内乱而辗转为燕国将领;文种被楚王误解流放,后来被留在越国任职;吴起在鲁、魏、楚数国间因遭猜忌或触犯旧贵族而辗转。这些例子显示,人才的跨国服务往往带有复杂的个人与政治因素,不是单纯的“卖国投敌”。
最后是时代的大背景:列国争霸、长期战争与各国对人才的渴求。春秋战国是一个强国竞争、兼并与变法频繁的时代。各国都希望招揽贤能,以图强盛;与此同时,战乱频仍,朝代更替与联盟反复,今日为君,明日为寇,人才迁徙在所难免。在这种环境下,把某位贤士贴上“汉奸”或者“叛国者”的帽子并不划算——说这话的人往往是文士或政治对手,他们手中有舆论工具,但若过于绝对化某人,很可能把自己未来的退路也堵死。换句话说,灵活利用人才、礼贤下士是当时列国立国、扩张的重要策略。
综上所述,春秋战国那些在他国建功立业的人,既有制度与人事选拔上的原因,也有观念与时代条件的影响;很多人是因家国矛盾、政治遭遇或现实选择而在他国服务,而非像后世简单以“叛国”论之。理解那一段历史,需要把人放回当时的政治生态与社会结构中去看,才能看到更为复杂而合理的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