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桂荣王小平整理
新疆和平解放前,五家渠这个地方就是五户人家一条渠,非常荒凉。
这五户人家是我父亲兄弟三家。杨老大是我大伯,叫杨玉成,我父亲是老二,叫杨成和,我的叔叔是老三,叫杨成林,另两家人是王世长和马富,都是回族。
杨家三兄弟都以种地为生,生活并不宽裕,因为除了我家门前有一条渠外,再没有其他水源。因此,那时候主要是种“闯田”。
有水的时候就有收成,没水了就没收成。每年春天从苇湖里流下来水了,就赶紧把熟地种上,到了8月份渠里水干了,地也就旱了,离水渠近一点的地收成还好些,其他地就收不了多少粮食。
我记忆中家里主要是种稻子、麦子、高粱、玉米、糜子等粮食作物。
地里种的庄稼也只够一家人吃的,赶上歉收的年份就难保温饱,为了维持生活,每家还养了些牛、羊。
王世长是有户没地,靠种我大伯的一点地过活,只有他们夫妻两口人,没有子女。
到后来他开始做生意,骑个毛驴,摇个铃铛,走乡串户当货郎,就这样维持生活。
马富也没有地,就在我们家地边上挖一点地种,他和我大伯、父亲都称兄道弟的,关系很好。
那个时候大家就只能是顾个生活,没有水,到处都是碱滩。几家人就这样在五家渠维持生活。
我们小的时候,家里还有一个认下的汉族哥哥,叫崔家文(音),他原来是甘肃凉州人,16岁被国民党抓壮丁到迪化(今乌鲁木齐),后来在军队里待不下去,和一个姓吴的人一起当了逃兵,逃到五家渠。
我的父亲收留了姓崔的,邻居马富收留了姓吴的,他们两人就各自帮着我们干活。
那时有国民党的中央军和马步芳的马家军-----骑五军,国民党的中央军骑白马,老百姓叫他们“伤脑筋”,骑五军骑枣红马,把枪压在大腿下面枪头朝下倒栽葱。
他们经常抓壮丁、抓逃兵,有时还有土匪出没。父亲和崔哥哥在地里干活时,我们兄弟俩就站在房上看,如果远远地看到中央军或是骑五军来了,就赶紧报信,哥哥就不敢回家来。那时候苇湖很大,就躲在里面。
我父亲还专门做了个小假炕,下面挖个洞,炕面子在上面,在家遇上国民党的军队来的时候,哥哥就藏在炕洞里。就这样东躲西藏的,我家哥哥没被抓走,姓吴的那个人后来给抓走了。
我这个哥哥到解放的时候,给我父亲当了干儿子。
到1949年解放之前,社会开始动荡,马富离开五家渠,迁到了现在米泉马场湖。
1950年12月,第一批解放军来到五家渠时,五家渠就只有四户人家了。
1951年春天,一个连的解放军到了五家渠开荒生产。那时候五家渠到处是荒滩可以开垦。
这年夏天,王震司令员和几个解放军的领导来到五家渠视察工作,并向我们了解五家渠的情况。
他们认为水的问题解决不了根本就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的开荒生产。8月,我的堂哥杨春云领着解放军考察了苇湖,紧接着解放军就准备修水库。
王震司令员来的时候,我的大伯握着他的手说:“欢迎你们来啊!”
心里非常高兴,认为再不用担惊受怕了。在我的记忆中,修水库的时候王震司令员经常坐着美国吉普车来五家渠。
他穿得很简单,一件白洋布汗褂儿,光头。
我们从前没见过汽车,每次他来开会,我们就扒在大门上听着,等会开完了,我们兄弟俩就赶紧扒在汽车上跟着玩,特别高兴。
十七师(现农六师)刚到五家渠的时候,师部还在迪化,他们就在我大伯家院子办公。
王震可令员每隔一段时间来检查一次工作,他住在我大伯家。常驻五家渠的副师长苟成富就一直住在我们家。
为修水库,还调来了一批服刑人员。我们家是四合院,南面是牛棚。东面是马圈,西面是一溜西房。服刑人员,就住在我们院子周围用苇把子绑的棚里。
他们刚来的时候没房子,我们给腾了一间房子做文化室,里面有一些书。一个医疗室也设在我们家。
那时我们还小,到处跟着看。印象最深的是人们都特别忙。闲下来的时候也玩,和我们玩得好的是个十六七岁的班长,叫刘云龙,他常赶个马车给地里送类,爱在我家门前掏麻雀。管事的也和我们玩。
我的小名叫玉素(音),弟弟的小名叫莫素(音),他们就开玩笑地叫我们有事、没事,说:有事的你干事去,没事的你来玩!
有时我们把嫩玉米煮熟了,用驴驼到水库工地上去卖。
修水库的干部战士都很艰苦,打夯的推土的,都是力气活,劳动强度很大,粮食供应也困难。
休息的时候有的人就来买玉米,那时候一个玉米就卖几分钱,如果一次能卖上几毛钱,那就是赚了钱了高兴得不得了。
1952年,引进苏联德特54拖拉机的时候,就卸到我们院子门口专门搭的席棚里。
司机上去我们也爬上去,司机挂挡,我们也跟着搬,大家都非常新奇。
我还记得第一批运来一辆15 匹马力的铁轱辘拖拉机,苟成富副师长对女同志们说:你们谁能把这个拖拉机摇着,就让你们谁开!
因为水库工地离我们家太近,我家的老人就想离开五家渠,解放军就让我们自己选择到哪里去。
我们家因为有亲戚在昌吉六工乡的沙梁子,就想到沙梁子来。到了1952年的秋天。我们迁出了五家渠,我的父亲杨成和、叔叔杨成林、王世长选择到沙梁子安家,大伯杨玉成迁到了米泉羊毛工乡,并都分到了土地。
当时解放军的领导也给我们的老人做过工作,让我们加入他们的农场,但老百姓都是老思想,认为吹号上班的生活过不习惯,还怕风俗习惯不一样。
我们家搬到沙梁子来的时候是十七师用汽车给送过来的。解放军给我们家盖了三间房子,并按我家原有数目补给了相应的椽子和檩子。我弟弟杨春义现在这个房子的椽子还是那时候解放军补给的。
兵团成立后,我父亲还参加过修整和平渠,修渠的人都是自愿去的,这是造福老百姓的事,大家都很积极。
修渠的纪念品是一个搪瓷缸子和-块30厘米见方的白洋布,上面印着红字: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下面一个五角星,五角星里面有“八一”两个字。父亲一直珍藏着。
修猛进水库、和平渠,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很大变化,土地灌溉有了保障。不用再种“闯田”,收成稳定了,日子也安稳了。
现在的水库变成了旅游区,既灌溉了农田,又美化了人们的生活,哪里还有过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