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会士何塞·德·阿科斯塔在1588年出版的《论印第安人的得救》中将非基督徒分成三等:第一等是文明程度与欧洲人相当的人(中国人和日本人),他们可以理性地了解和实践基督教;第二等包括阿兹特克人和印加人,他们没有文字,但是有文明社会,他们的宗教仪式掺杂了对自然法的丑陋背离(比如人祭),对付他们既要用说服也要用铁腕;第三等是南北美洲的游牧和半游牧民族,以及从非洲引入的奴隶,他们几乎不算人类……”——《企鹅欧洲史5》
自从15世纪末欧洲人开始大规模探索海洋,寻找新大陆,并且通过殖民地攫取财富之后,如何对待这些海外的非基督徒,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们抛开复杂的宗教传播问题,仅仅以当时欧洲人的“道德底线”来考虑问题,就会发现他们的面临的困境。从古罗马时代开始,欧洲人就已经努力地把自己和“野蛮”区分开来。经过上千年基督教的思想浸染,欧洲人的内心中已经建立起一种优越的“文明感”。那么,自诩文明的欧洲人,该怎么对待新大陆的原住民呢?
冒险家远航的最大动力不是传教,而是财富。不管是香料、黄金、奴隶,还是其他商品,不管采用什么手段,获取财富才是最重要的。这注定了早期的殖民者不可能用非常“文明”的手段,去对待新大陆的原住民。
所以,必须找到一个欧洲人能接受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征服海外殖民地。于是,欧洲的精英阶层和宗教人士,纷纷开始宣传那些非基督徒“天生”的问题。也就是说: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有问题的,有些甚至“不算人”,欧洲人可以通过统治来拯救他们。
哥伦布的远航开启了西班牙海上霸权的序幕,而西班牙人为了把自己的殖民“合理化”,也做出了非常“文明”的举动。
“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听话,但是不听话我们就要开枪了!”
1511年,一位名叫安东尼奥·德·蒙特西诺斯的修士,看到西班牙殖民者对待殖民地原住民非常野蛮,于是愤怒的表示:这些殖民者如此野蛮,将得不到拯救。
西班牙政府当然不会改变风格,温柔地对待原住民。于是,他们为了从法理上获得精英阶层的支持,决定以后的殖民者在征服原住民之前,必须宣读一篇《要求书》(1572年之后改名为《服从与附庸管理办法》)。
这份《要求书》有多么荒唐呢?首先,不管原住民能不能听得懂,甚至不管人家有没有听,都要先用西班牙语读一遍。其次,文件的内容表示“准许你们的女人和孩子自由活动,你们和你们的妻儿都不会被人奴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我们不会强迫你们改信基督教……”当然,前提是西班牙人将“统治”他们,虽然用的是“安抚”这个词。
如果原住民拒绝,或者纯粹因为听不懂而没有顺从,那么西班牙将会“在上帝的帮助下对你们拿起武器,让战火烧遍各地……令你们带上枷锁,向教会与国王陛下臣服……夺走你们的妻儿,使他们成为奴隶,抢走你们的财产……对你们施以……一切的灾难和伤害。”
所以,西班牙殖民者已经提供给了原住民自由选择权:顺从,臣服西班牙。或者拒绝,遭到屠杀和奴役。
很快,和《要求书》类似的,欧洲其他国家对新大陆原住民的态度,基本达成了一致。
16世纪开始后,各国的航海家开始四处寻找新的财富,精英阶层们对于原住民的讨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就是对新发现土地的所有权讨论。
15世纪初葡萄牙人在美洲殖民开始的时候,曾经派遣大使来觐见英国伊丽莎白一世,希望英国能承认葡萄牙所发现土地的所有权——结果,伊丽莎白果断拒绝了,她表示“发现”不等于“占有”。
与此同时,法国、荷兰、西班牙等国家,也一样反对这种霸占的行为。当然,欧洲人并非尊重原住民的生存状况,他们纯粹是不想某个国家垄断海外殖民地而已。
之后,亚里士多德定义的“自然奴隶”,成了美洲印第安人和黑人奴隶的噩梦。
所谓自然奴隶,亚里士多德解释为“任何人在本性上不属于自己的人格而从属于别人,则自然成为奴隶。”这在奴隶制时代,很好的解释了妻子从属于丈夫、奴仆从属于主人的自然性。但是,没有人能想到,16世纪的欧洲人又捡起了这个概念。
1518年,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颁发执照,允许通过塞维利亚向西班牙殖民地引入黑人——实际上,当时整个欧洲都充满了黑人奴隶,虽然基督教世界早已消除了奴隶制,但是黑人奴隶却大行其道,人们并不感到有什么问题。
16世纪的很多欧洲学者,认为黑人奴隶是“智力不足以控制和管理情绪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应该被奴役。而美洲的印第安人,因为同样的原因,也应该被奴役。当时流行的面相学也推波助澜,认为印第安人的长相,就证明了他们无法为未来做好准备,“只能通过自己的主人才能成为完全的人”。
虽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但这种“自然奴隶”的定义,让大多数的欧洲人心安理得的享受殖民地带来的财富。而且,不断涌入殖民地的欧洲人也认为,印第安人需要被奴役,只有这样才能被教化,才能得到心灵的彻底革新。当然,这期间也有反对奴役印第安人的观点,只不过在殖民者对利益的追求面前,“仁慈”丝毫没有地位。
更恐怖的是,从16世纪开始,欧洲殖民者对美洲印第安人的屠杀,造成了毁灭性的后果。西班牙领地内约有1300万印第安人被杀,巴西地区约有1000万印第安人被杀,美国的西进运动约有100万印第安人被杀……至于各个殖民地种植园中的黑人奴隶,遭受的也是完全非人的待遇。
除了遥远的殖民地存在着这种罪恶,在欧洲大陆上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1889年,法国巴黎世界博览会上,新建的埃菲尔铁塔周围,建造了大量的“殖民地展厅”。除了掠夺的财富之外,欧洲各国还展示了殖民地的珍稀动物,甚至还有“土著村”。什么是土著村呢?《企鹅欧洲史7》中记载,19世纪八九十年代,比利时建造了一个“刚果村”。他们把非洲黑人运过来,在搭建的村子中生活。好奇的欧洲人会过来参观,就像逛动物园一样。游览者会向村中的水池投掷硬币,让黑人跳进去打捞。为了更有娱乐性,他们还会扔一些杜松子酒和白兰地,让黑人喝醉以供取乐。
黑人被迫上身赤裸“还原”在非洲的生活,没有人关心他们冷不冷。对于欧洲人来说,观看“野蛮人”的生活,更加证明了自己生活在文明社会,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从15世纪到19世纪末,非洲黑人和美洲印第安人,遭受了悲惨的奴役。而欧洲人为了让这种奴役“合理化”,寻找了种种借口。
疯狂的殖民者,对财富的追求高于一切,那个时代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