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8月,八国联军打入北京,慈禧太后带着光绪仓皇西逃,留下一堆烂摊子。次年秋,78岁的李鸿章在仆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谈判桌前,当着11国外交代表的面在《辛丑条约》上签了字,4.5亿中国人就这么每人都欠了1两银子。
奇怪的是,列强们在谈判前狮子大开口,生怕赔款要的少,可签了条约没几年,又纷纷退回部分赔款,这其中有什么缘由?难道是善心大发,非也!强盗主动还钱,那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目的肯定不会太单纯。不过,说这事之前,我们要先说说3个人。
约翰·海伊这个人了不得,年轻时追随林肯打内战,一直是林肯的私人秘书;年迈时跟着老罗斯福,美国成功拿下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权,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他也被誉为美国历史上最成熟、最有作为的国务卿。
在《辛丑条约》谈判正在进行的时候,约翰·海伊就发现索赔金额过高,并始终强烈反对欧洲列强瓜分中国领土,敦促各国在华维持公平贸易原则。当然,他并不是站在中国的立场上说话,而是为美国的对华政策开道。
1900年这一年,美国的GDP已经超过英国,跃居世界第一经济大国。但美国国内消费市场有限,他们迫切希望太平洋彼岸的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消费市场。如果中国领土被列强瓜分,英法这些老牌帝国肯定比美国占有更多优势,这与美国追求的“机会均等”、“利益均沾”政策相悖。
1901年5月28日,约翰·海伊在写给驻华公使柔克义的信中表示:4.5亿两白银的赔款数目太大,对中国而言就是灾难。同时,他指示柔克义把赔款问题交给海牙国际法庭处理,最好能将赔款金额限定在清政府的能力范围之内。这一建议被各国列强拒绝,美国又提出按比例降低赔款的建议,甚至主动减免50%的赔款,同样遭到各国列强拒绝。
《辛丑条约》签订后,按照7.3%的赔款比例,美国连本带息获得了5300万美元的赔偿,而实际损失却只有2500万美金。这样悬殊的差距让约翰·海伊感到不安,便将消息透露给了《纽约时报》,然后公布于世。
1902年,梁诚接替伍廷芳,被任命为驻美公使,刚上任就在报纸上看到那条消息。美国索赔过多,其他国家同样索赔过高,既然美国都承认了,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由美国出面搞个倡议,让各国都削减一部分赔款呢?
为此,梁诚亲自找到约翰·海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示赔款数目太大,中国民间仇洋民意高涨,也不利于美国开辟市场,约翰·海伊表示理解中国的处境。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双方准备签字退款的时候,国内发生了收回粤汉铁路权和美国传教士被杀事件,美国也爆发了排H运动,进而又引发国内大规模抵制美货运动,两国关系急转直下,美国开始找各种理由拖延退回赔款。
在重如泰山般的压力下,梁诚决定用事实说话,他频繁地出入美国各大图书馆、美国国务院等地查询资料,用确切的数字证实美国索赔数目虚高。同时,为了争取美国民众的支持,梁诚在各地奔走演说,游说美国议员,利用报刊舆论向美国政府施压。他的英语极好,又天生一副好嗓音,演讲总是轻松又有说服力,赢得了众多美国民众的支持。
这里要说一个小故事,梁诚曾在菲利普斯学院读书,是学校有名的棒球投手。他与老罗斯福谈判时,这位总统好奇地问了一句:“在中国留美学生中,曾有一位蜚声校际的棒球好手,你可知是何人?”
梁诚微微一笑:“正是在下!1881年,我用三垒打击败菲利普·埃克森学校”。
此言一出,老罗斯福与他的关系迅速拉近,也让白宫官员对他刮目相看。从此之后,他在美国交涉各类事项,几乎是一帆风顺,为后来争回庚子赔款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
明恩傅,原名亚瑟·史密斯,在中国生活了54年,其中28年是在贫困的鲁西北农村,会讲一口地道的山东方言,对中国农民的了解堪称细致入微。他认为,无论武力还是赔款,都不可能弥合中国与西方的对立,唯有输入西方思想,才能降低这两种不同文明发生冲突的概率。
1906年1月,明恩傅返回美国度假,在朋友的引荐下会见了美国总统。老罗斯福对这位“中国通”很感兴趣,二人彻夜深谈,明恩傅直言:“庚子赔款要用于对中国有益的事业,特别是要资助足够数量的学生到美国留学。”罗斯福完全同意,并表示:“是时候让西方给东方输入思想了!”
在之后的5个月中,明恩傅在美国各地演讲170次,分享自己在中国几十年的生活经历。他告诉美国人,中国废除科举是“人类历史上最了不起的智力革命”,美国应该扮演支持中国教育的角色,同时批评了部分美国人目光短浅、态度傲慢,致使中国发生抵制美货的运动,他的言论在美国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1908年7月11日,美国正式发表声明,宣布将“庚子赔款”的半数退还给中国。欧洲各国感到莫名其妙,实在无法理解美国人为何会干这种蠢事,把到嘴的肥肉又吐了出去。事实上,美国政府退还部分庚子赔款的想法,确实是因约翰·海伊、梁诚、明恩傅三人而起,可真正的目的却不单纯。
美国政府认为,退回部分赔款对美国而言无伤大雅,而且这本来就是中国的钱,但是却能用极小的代价,极大地赢得中国人的善意。同时,赔款严格用于教育,“通过对中国(未来)领袖们知识上、精神上的支配,得心应手的控制中国的发展”,这种精神上的支配,远远比“军旗”更可靠!后来,英法等列强也因为在华利益问题,跟着美国有样学样,也退回了部分赔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