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那座雕梁画栋的大观园,藏着曹雪芹一生的念想。谁能想到,这位写下“满纸荒唐言”的文人,早年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
曹家的风光,曾是康乾盛世里最亮眼的一抹。从曹雪芹的太爷曹玺开始,一门三代四人守着江宁织造的肥差,一守就是五十八年。康熙皇帝六下江南,五次都把行宫安在曹家,这份荣宠,放眼整个大清也没几家能比。
可这份风光,终究成了过眼云烟。雍正刚坐上龙椅没几年,就下旨查封了曹家的家产,革了曹雪芹父亲曹頫的职。昔日钟鸣鼎食的豪门,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很多人都觉得,这是雍正故意找茬,是新帝登基后的政治清算。但翻开尘封的史料才发现,曹家的败落,早就在康熙朝埋下了隐患。
曹家的发迹,全靠康熙的偏爱。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是康熙的奶妈,祖父曹寅更是康熙的伴读和御前侍卫,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曹家成了康熙最信任的“自己人”。江宁织造看似只是管皇家丝绸的小官,实则手握采买大权,还得帮皇帝监视江南的官员动向,是个实打实的肥缺。
可权宠越大,开销也越惊人。康熙南巡的五次驻留,把曹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为了伺候好圣驾,曹家得翻修行宫、备齐珍馐,还要打点随行的官员太监。钱花得跟流水似的,自家的家底掏光了,就只能挪用织造府的公款。
康熙心里门儿清,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知道曹家的难处,还特意让曹寅兼管两淮盐政,帮着填补亏空。
可这窟窿太大了,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曹寅和苏州织造李煦就已经欠了朝廷三百多万两银子。曹寅在世时,靠着皇帝的庇护还能勉强支撑,可他一去世,这烂摊子就留给了儿子曹颙。
曹颙命薄,没几年就病逝了。康熙心疼曹家的两世孀妇,特意下旨让曹頫过继过来,接手江宁织造的差事。可曹頫实在不是当家人的料,管理不善不说,织造的绸缎质量还越来越差。
雍正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财政。他最恨的就是官员亏空公款,对着各地的欠款清单,曹家的名字赫然在列。雍正没立刻动手,反而给了曹頫机会,让他三年之内补足亏空。
曹頫当时连连磕头谢恩,可雍正看着他的奏折,只冷冷批了一句:“只要心口相应。若果能如此,大造化人了。”
曹頫的承诺,终究成了空谈。雍正四年,内务府抽查新缎,发现江宁织造送来的御用缎又粗糙又轻薄,和早年的质量差了十万八千里。雍正一怒之下,罚了曹頫一年的俸禄,还让他自己出钱重新织造赔偿。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雍正穿的石青褂竟然落了色,一查又是江宁织造的活儿。这一次,雍正彻底没了耐心,又罚了曹頫一年俸禄。可曹頫不仅不知道收敛,反而开始偷偷转移家产,想着万一被查抄,还能留条后路。
更要命的是,曹家在“九王夺嫡”时站错了队。曹寅当年和太子胤礽走得极近,还暗中支持过“八爷党”。雍正登基后,清算政敌的党羽,曹家自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山东巡抚塞楞额看透了雍正的心思,趁机参了曹頫一本,说他的手下在驿站多索夫马和银两。
这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曹家。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一道圣旨送到江南:“江宁织造曹頫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
朕屡次施恩宽限,令其赔补。伊倘感激朕成全之恩,理应尽心效力,然伊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企图隐蔽,有违朕恩,甚属可恶!”
江南总督范时绎立刻带人查封了曹家,家产被固封看守,重要家人也被严拿。可查抄的结果却让人意外,曹家看似风光,实则早已外强中干,抄出来的银子只有几两,钱也只有几千文,剩下的全是一堆当票。
雍正听说后,也难免有些恻然。他没赶尽杀绝,特意留了十七间半房产和三对家仆给曹家的两世孀妇,让她们能勉强度日。
这一点,后来也被曹雪芹写进了《红楼梦》里,秦氏托梦给凤姐时,特意叮嘱她多置祖茔附近的田庄,就是因为祭祀产业连官也不能入,留着能给子孙留条退步。
那一年,曹雪芹才刚三岁。他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变成了寄人篱下的落魄子弟。长大后的他,尝尽了人世冷暖,才在破屋孤灯下,写下了《红楼梦》里的繁华与苍凉。
有人说雍正刻薄,抄了曹家的家。可细数下来,曹家的亏空是实,转移家产是实,站错队伍也是实。雍正的处置,既有整顿财政的考量,也有巩固政权的需要。
只是雍正不会想到,他这一道抄家圣旨,虽然毁了一个豪门,却逼出了一位文坛巨匠。如果曹家没有败落,曹雪芹或许会一辈子做个闲散的贵公子,世间也就少了一部不朽的《红楼梦》。
历史就是这样充满了无奈与巧合。曹家的兴衰,是封建王朝里无数家族的缩影,而《红楼梦》里的那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或许就是曹雪芹对自己家族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