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区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又疼又麻。平措刚从雪地上爬起来,膝盖还在发抖,却死死攥着丹增递来的羊毛绳,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阿爷,扎西哥,我没事,咱们继续走,我能跟上。”
洛桑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从背包里掏出一团褐色的羊毛绳 —— 这是出发前从牧民家里借的,原本是用来捆牦牛的,此刻却成了穿越冰裂区的救命绳。“陈干部当年过冰裂区时,就教过我们用绳子把人连起来,这样就算有人掉下去,也能拉上来。” 老人将绳子剪成四段,分别系在自己、扎西、丹增和平措腰间,最后把剩下的绳子递给无邪,“姑娘,你系在腰上,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走快。”
无邪接过羊毛绳,指尖触到绳子上粗糙的纤维,忽然想起爷爷经筒上磨平的纹路 —— 都是被岁月磨出来的温度。她低头把绳子系紧,抬头时看见扎西正用拐杖敲打面前的冰面,每敲一下都要停顿片刻,听冰面传来的 “咚咚” 声。“冰面空响的地方不能踩,那下面是空的,一踩就裂。” 扎西的脚踝肿得更厉害了,每走一步都要扶着丹增的胳膊,却还是走在最前面,“丹增,你牵着牦牛走我右边,牦牛的蹄子比咱们灵,它不肯踩的地方绝对不能碰。”
黑色牦牛像是听懂了扎西的话,低着头用鼻子嗅着冰面,偶尔抬起头 “哞” 叫一声,像是在提醒众人。丹增牵着缰绳,脚步放得极慢,羊毛绳在他腰间绷得笔直 —— 他左边是扎西,右边是平措,身后是洛桑爷爷和无邪,五个人像一串糖葫芦,在纵横交错的冰缝间缓缓移动。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无邪突然觉得脸上的风变了方向,原本刮向脸颊的寒风开始往脖子里灌,带着细小的雪粒,打在皮肤上生疼。“阿爷,风好像变大了!”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 “呜呜” 的声响,像是无数头野兽在嘶吼。
洛桑爷爷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 —— 刚才还透着微光的云层,此刻已经变成了铅灰色,雪粒越来越密,很快就织成了一张白茫茫的网,能见度一下子降到了不足两米。“是白毛风!” 老人的声音有些急促,“快找地方躲!白毛风刮起来能把人吹走,还会让人迷路!”
扎西立刻转身,用拐杖指着不远处一片凸起的冰丘:“那边有冰塔林!冰塔林里能躲风!”
无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雪幕中隐约立着一片高低错落的冰柱,最高的有两人多高,像一座座小小的冰塔,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 那就是冰塔林,是纳木错周边特有的地貌,冬天冰塔会冻得格外结实,却也容易让人在里面迷路。
众人加快脚步往冰塔林跑,羊毛绳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刚钻进冰塔林,身后的白毛风就呼啸着追了上来,卷起的雪粒打在冰塔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鼓。扎西靠在一根粗冰柱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雪粒往下掉:“还好赶进来了,再晚一步,咱们就得被风吹得找不着北。”
冰塔林里比外面暖和些,却也更昏暗。阳光被白毛风和冰塔挡住,只能透过冰柱间的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无邪靠在冰柱上,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经筒,铜身被体温焐得有些发烫。她刚想转动经筒,突然听到平措 “呀” 的一声叫 —— 只见平措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他吓得赶紧往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冰塔。
“别碰冰塔!” 洛桑爷爷急忙喊道,可已经晚了。平措撞过的冰塔晃了晃,顶端突然掉下来一小块冰碴,砸在地上 “咔嚓” 一声碎了。更可怕的是,旁边几座冰塔也跟着晃动起来,冰缝里传来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崩塌。
“快往中间退!中间的冰塔最结实!” 扎西拉着无邪往冰塔林深处跑,丹增和平措紧跟在后面,洛桑爷爷断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晃动的冰塔。众人跑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冰洼里,才敢停下来 —— 这里四周都是粗粗的冰柱,像一圈天然的屏障,暂时不用担心冰塔崩塌。
“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冰塔要塌了。” 平措坐在雪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声音还在发颤。丹增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像往常一样开玩笑,只是低声说:“以后别乱碰东西,冰塔林里的冰看着结实,其实很脆。”
无邪看着眼前的冰塔林,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刚才进来时太急,没记住路线,现在白毛风还在外面刮着,根本分不清方向。“洛桑爷爷,咱们现在该往哪走?” 她掏出爷爷的纸条,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纸条上只写了 “沿牦牛蹄印行”,没提过冰塔林的事。
洛桑爷爷坐在雪地上,慢慢拨动着佛珠,眉头皱得很紧:“冰塔林像个迷宫,冬天进来的人十有八九会迷路。陈干部当年也跟我说过,他年轻时送物资,曾在冰塔林里迷过路,走了两天才走出去。”
“那爷爷当年是怎么出去的?” 无邪赶紧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经筒 —— 这是爷爷留下的唯一贴身物品,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线索。
洛桑爷爷想了想,眼神变得悠远:“他说当时手里有个经筒,是老喇嘛送的,他转经筒时,突然想起老喇嘛说的‘经筒指方向,心诚路自现’,后来他就跟着经筒转动的方向走,居然真的走出去了。”
经筒指方向?无邪心里一动,赶紧把怀里的经筒拿出来。这是爷爷的经筒,筒身刻着六字真言,之前她只知道里面有一张写着 “纳木错西岸,无名山经幡下” 的纸条,从没试过用它指路。她双手捧着经筒,闭上眼睛,像爷爷当年那样默念了一句 “嗡嘛呢叭咪吽”,然后轻轻转动经筒。
经筒 “咔嗒咔嗒” 地转着,等它自然停下时,筒口正好对着冰塔林深处的一个方向 —— 那里有一座最高的冰塔,顶端还挂着一点红色的东西,像是布条。“洛桑爷爷,您看!” 无邪激动地指着那个方向,“经筒指向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座高冰塔。扎西扶着冰柱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那冰塔上好像挂着东西,说不定是以前有人留下的标记。”
丹增也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望远镜 —— 这是他出发前特意带的,用来观察远处的牦牛群。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突然惊呼起来:“是经幡!冰塔上挂着经幡!红色的经幡!”
经幡?无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爷爷的纸条上写着 “经幡挂于玛尼堆旁”,难道这冰塔上的经幡,就是爷爷当年留下的?
“咱们往那边走!” 洛桑爷爷一下子来了精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陈干部当年说过,他会在迷路的地方挂经幡,给后来的人指路。这经幡说不定就是他挂的!”
众人重新系好羊毛绳,朝着高冰塔的方向走去。冰塔林里的路很难走,到处都是凸起的冰棱和凹陷的冰坑,扎西的脚踝越来越疼,却还是坚持走在最前面,用拐杖探路。无邪跟在洛桑爷爷后面,手里紧紧攥着经筒,每当遇到岔路,她就转动经筒,经筒指向的方向总能避开危险的冰缝和松动的冰塔。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终于走到了那座高冰塔下。冰塔顶端果然挂着一面红色的经幡,虽然经幡已经褪色,边缘也被风雪撕得破破烂烂,却还在寒风中轻轻飘动。无邪伸手摸了摸经幡,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突然想起爷爷的手 —— 爷爷的手也是这样粗糙,却总是很温暖。
“这经幡的布料,是七十年代的样式。” 洛桑爷爷仔细看着经幡,眼神里满是感慨,“当年陈干部就有一块这样的红布,他说要留着挂在无名山,给牧民祈福。”
就在这时,平措突然指着冰塔底部喊:“你们看!这里有个洞!”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冰塔底部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被积雪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道缝隙。扎西蹲下身,用拐杖拨开积雪,洞口渐渐显露出来 ——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冰洞,里面黑漆漆的,却隐约能看到一点光亮。
“里面好像有光,说不定能通到外面!” 丹增兴奋地说,就要往洞里钻。
“等等!” 洛桑爷爷拦住他,“先扔个石头进去,看看有没有回声,别是个死胡同。”
丹增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洞里。石头落地的声音传来,没有回声,反而像是落在了柔软的东西上。“里面不是空的!” 扎西皱了皱眉,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树枝当火把,“我先进去看看。”
扎西弯腰钻进洞里,火把的光在洞里晃动,照亮了里面的景象。“里面有干草!还有个铁盒子!” 扎西的声音从洞里传来,带着一丝惊喜。
众人跟着钻进洞里。冰洞不算大,却很干燥,地上铺着一层干草,角落里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无邪走到铁盒子旁,蹲下身轻轻打开 —— 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还有爷爷的字迹:“冰塔林至无名山,沿红经幡方向,过冰崖即达。冰崖处有玛尼堆,经幡挂于堆顶。”
“是爷爷画的地图!” 无邪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上面写了,过了冰崖就是无名山!”
洛桑爷爷凑过来看了看地图,笑着说:“太好了!咱们终于快到了!冰崖离这里不远,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最多走一个时辰就能到。”
大家都松了口气,坐在干草上休息。扎西靠在洞壁上,揉了揉受伤的脚踝,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等咱们到了无名山,挂好经幡,我请大家喝甜茶,喝最正宗的酥油茶!”
平措也兴奋地说:“我还要跟无邪姐一起转湖,看看纳木错的冬天到底有多美!”
无邪看着身边的伙伴,心里暖暖的。从雪锁唐古拉到冰湖遇险,从溶洞熊患到冰裂区危机,再到现在的冰塔林迷路,每一次危机,都是大家一起扛过来的。她摸了摸怀里的经筒,又看了看铁盒子里的地图,突然觉得爷爷一直在身边,用他的方式,指引着她往前走。
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白毛风渐渐小了。众人收拾好东西,钻出冰洞,朝着地图上标记的冰崖方向走去。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冰塔林上,反射出晶莹的光,像撒了一地的钻石。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 冰塔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陡峭的冰崖,冰崖有十几米高,像一堵巨大的冰墙,横亘在众人面前。冰崖下方,果然有一个玛尼堆,堆得不算高,却很整齐,玛尼堆旁还留着几串风干的青稞穗。
“是这里!地图上的冰崖和玛尼堆!” 无邪激动地跑向玛尼堆,伸手摸了摸堆上的石头 —— 石头上刻着经文,虽然模糊,却能看清是 “嗡嘛呢叭咪吽”。
洛桑爷爷走到冰崖下,抬头望了望:“无名山就在冰崖后面,翻过这道冰崖,就能看到纳木错西岸了。”
可高兴没多久,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 冰崖太陡了,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壳,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想要爬上去,比登天还难。扎西用拐杖敲了敲冰崖,冰壳发出 “咚咚” 的实心声,“这冰崖冻得太结实了,没有工具根本爬不上去。”
丹增也试着用藏刀在冰崖上凿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藏刀反而被冰面硌得有些卷刃:“不行,藏刀凿不动,得有冰镐才行。”
冰镐?无邪心里一沉。他们的背包里只有拐杖、藏刀和打火机,根本没有冰镐这种专业工具。难道好不容易到了冰崖下,却要因为爬不上冰崖,无法完成爷爷的遗愿?
平措也看出了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怎么办?没有冰镐,咱们怎么上去?”
洛桑爷爷蹲在玛尼堆旁,慢慢拨动着佛珠,眼神却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他看了看无邪怀里的经筒,又看了看玛尼堆上的石头,突然说:“陈干部当年说过,他在冰崖下留了东西,说是给后来翻崖的人用的。咱们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冰镐。”
众人立刻在玛尼堆周围找了起来。扎西和丹增在冰崖下的雪地里挖,平措在附近的冰塔旁找,无邪则蹲在玛尼堆前,轻轻挪动堆上的石头 —— 她记得爷爷喜欢把东西藏在玛尼堆里,说不定这里也有。
就在她挪动一块较大的石头时,突然摸到石头下面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赶紧把石头搬开,只见雪地里埋着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包裹,和之前在玛尼堆下找到的青稞饼包裹一模一样!
“我找到了!” 无邪激动地喊起来,赶紧把包裹挖出来。扎西和丹增立刻跑过来,帮忙打开油布包 —— 里面果然放着一把老式冰镐,还有几根登山绳!
“是爷爷留下的冰镐!” 无邪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举起冰镐,朝着冰崖的方向喊,“爷爷,我们找到冰镐了!我们马上就能翻过冰崖,去无名山挂经幡了!”
风从冰崖上方吹下来,带着纳木错湖水的气息。洛桑爷爷看着无邪,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陈干部要是知道你这么勇敢,肯定会很开心。”
扎西拿起冰镐,试着在冰崖上凿了一下 —— 冰镐很锋利,一下子就凿出了一个小坑。“太好了,这冰镐能用!” 扎西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先爬上去,把登山绳系在上面的冰柱上,然后你们再顺着绳子爬上来。”
丹增点了点头:“扎西哥,你小心点,我在下面帮你扶着冰镐。”
无邪看着扎西握着冰镐,开始往冰崖上爬。冰镐凿在冰面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每凿一下,都让她的心跟着提一下。扎西的脚踝还在疼,爬得很慢,却很稳,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凿出的冰坑里。
就在扎西爬到一半时,突然听到 “咔嚓” 一声 —— 他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身体一下子往下滑了半米!“扎西哥!” 丹增赶紧伸手去拉,却够不着。
无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登山绳,手心全是汗。扎西却很冷静,他迅速用冰镐插进冰崖,死死攥着冰镐的手柄,稳住了身体。“我没事!” 扎西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一丝喘息,“就是冰面有点松,我换个地方凿。”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扎西重新调整姿势,继续往上爬。阳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座小小的丰碑。无邪摸了摸怀里的经筒,在心里默念:“爷爷,保佑扎西师傅平安爬上去。”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扎西爬到了冰崖顶端。他找了一根粗冰柱,把登山绳牢牢系在上面,然后把绳子扔下来:“绳子系好了,你们可以爬上来了!”
丹增第一个爬上去,然后是平措,接着是洛桑爷爷。无邪最后一个爬,她握着登山绳,看着脚下的冰崖,心里虽然害怕,却很坚定 —— 只要爬过这道冰崖,就能看到无名山,就能完成爷爷的遗愿。
她踩着扎西凿出的冰坑,一步一步往上爬。风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她心里的信念。当她终于爬到冰崖顶端,被丹增拉上来时,忍不住朝着远处望去 ——
只见冰崖后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原,草原尽头,一座不算高却很巍峨的山矗立在那里,山脚下就是湛蓝的纳木错,湖水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映着天上的白云。山顶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玛尼堆,玛尼堆旁,似乎有一面经幡在随风飘动。
“那就是无名山!” 洛桑爷爷激动地指着那座山,“陈干部当年说的无名山,就是那里!”
无邪看着无名山,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她终于找到了爷爷说的无名山,终于离完成爷爷的遗愿只有一步之遥。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通往无名山的草原上,积着厚厚的雪,雪地里隐约能看到几道深色的痕迹 —— 像是动物的脚印,而且看起来很新。
扎西也注意到了那些脚印,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那些脚印…… 好像是狼的脚印,而且不止一只。”
狼?无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们刚翻过冰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遇到了新的危险。远处的无名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是在召唤着他们,可眼前的狼脚印,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洛桑爷爷握紧了手里的佛珠,眼神却很坚定:“别怕,有佛祖保佑,有陈干部的经幡指引,咱们一定能平安到达无名山。”
无邪点了点头,握紧了怀里的经筒和爷爷留下的冰镐。她知道,翻过冰崖只是一个新的开始,通往无名山的最后一段路,或许会比之前的所有考验都更危险。但她不会放弃 —— 因为爷爷的经幡,还在无名山的玛尼堆旁,等着她挂上去。
风从纳木错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湖水的清凉,也带着一丝未知的危险。众人站在冰崖顶端,望着远处的无名山,心里既有期待,也有忐忑。这场跨越了三十多年的遗愿之旅,终于快要走到终点,可最后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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