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之巅
世人皆知,东方有一巨灵,横亘于天地之间。藏人呼之为\"大地之母\",尼泊尔人则敬称\"天空之女神\"。此物非神非怪,乃是一座山——珠穆朗玛峰。
这山生得古怪,偏要在喜马拉雅群峰中拔地而起,竟达八千八百四十八米又八十六分。远望去,活似一尊倒扣的金字塔,偏又披着银甲,在日头底下闪闪发亮。那银甲原是冰川,蜿蜒如龙,盘踞山谷,倒成了亚洲诸大江河的源头。想那长江黄河之水,竟是从这巨灵的鳞甲间渗出来的,倒也稀奇。
珠峰脚下的人们说,这山是有脾气的。前一刻还晴空万里,转眼便风雪交加。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是极寒时节,温度能跌至零下六十度,风刮起来,比刀割还利。偏生有人不信邪,定要去摸一摸这巨灵的逆鳞。
最先来的是几个碧眼黄须的洋人,扛着些古怪器械,在民国十年间就蠢蠢欲动。结果如何?自然是碰了一鼻子雪沫子回去。此后三十年,各国好汉前赴后继,却都做了这巨灵脚下的祭品。直到一九五三年五月末,才有个新西兰人和一个夏尔巴向导,从南坡爬上了那绝顶。消息传来,举世哗然。
中国人也不甘落后。七五年时,一队红旗插上了北坡。零八年更奇,连奥运圣火都教人抬了上去。如今登顶者已逾六千,可那三百多具冻僵的尸首,却永远留在了雪线之上,成了后来者的路标。
这巨灵腹地,本有些珍禽异兽,雪豹、岩羊之属,在冰天雪地里讨生活。可自从人迹渐多,便见那垃圾与帐篷齐飞,氧气瓶共冰镐一色。中尼两国虽立了些规矩,限人数、清垃圾,却难挡那\"征服自然\"的狂热。
我想,这山何曾需要人来征服?它立在那里,比人类文明还要古老。人们所谓的\"登顶\",不过是巨灵偶然打盹时,容几只蝼蚁爬过鼻尖罢了。倒是那些死在半路的,或许更懂得敬畏二字的分量。
珠峰终年积雪的峰顶,映着朝阳时,会泛出淡淡的粉色。这抹颜色,不知是嘲笑人类的狂妄,还是赞许勇者的执着?山不语,风在吼。
愿后来者记得:攀登的意义不在脚印留在多高,而在心灵抵达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