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逮捕汝南王司马亮和太保卫瓘的过程，比起当初诛杀杨骏，要简单容易得多。

京城内楚王发兵之时，汝南王司马亮正在王府中读书。忽然，汝南王手下的领兵司马踉跄入报，说外面兵起，传说是有诏收逮汝南王。

领兵司马是个参加过灭吴之战的老将，他请求司马亮下令，派遣王府卫兵出府警备。

楚王司马玮 画像

司马亮头摇个不停，他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派兵来抓自己，疑为讹传，不肯照行。

不久，汝南王手下长史从府外跑进来，涕泣谏劝，报称说，确实是楚王等人派兵前来抓捕。他跪求司马亮立刻下令王府兵出门抵拒。

司马亮依旧不听。

汝南王世子司马矩得知消息后，立刻面见司马亮，苦劝说：“父王，敢于发布收逮您的诏书，必出于宫中贾后奸谋！她与楚王串联，矫诏传旨，本意定要害我们父子性命。我们王府之内，俊义如林，兵强马壮，壮士数千，尚可并力一战。只要我们能够延缓时间，诸王、各营兵一定观望，到时候，我们冲出重围，直入皇宫，面见至尊，定可讨回公道！”

贾后（贾南风） 画像

司马亮摇头。“我乃宗室领袖，怎么可以轻率兴兵在京城内与营军拒战！不要惧怕，我们自可以不变应万变，看来人如何说……”

时间不等人。没过多久，汝南王的王府完全被禁卫军包围。

外兵登墙哗噪，高声叫喊道：

“奉皇帝诏旨，逮捕汝南王！汝南王僚属，概不连坐；若不奉诏，军法从事，罪及三族！”

汝南王府内的护兵和文吏，逐渐看清在墙上露头的士兵确实穿着禁卫军的服装，不少人心中骇惧。由于汝南王本人没下任何命令抵拒，王府之人更加心慌，纷纷有人投兵于地，开门往府外逃窜。

汝南王司马亮 画像

硬着头皮，汝南王司马亮亲自走到中庭的空地，仰头对着墙头的兵士高喊：“我对朝廷忠心耿耿，何故得罪？”

公孙宏持剑站在墙头，高声回答：“奉诏讨逆，不知有他。”

犹豫了一下，司马亮问：“既有诏书，能否让我一观？如果诏旨无误，我立刻出门待罪……”

话音刚落，歧盛挥手示意。李肇手下兵士立刻连发劲弩，嗖嗖声中，司马亮身边的卫士和僚属有十多人中箭，倒地气绝。司马亮本人的右臂，也被一支弩箭射穿。

世子司马矩赶忙趴伏在父亲身上，替他护翼着飞来的箭矢。

汝南王司马亮 画像

坐在血泊中，司马亮仰首长叹道：“我乃宗室尊长，似我忠心，可披示天下！不知朝廷受何人蛊惑，派人来擒拿我……我奉诏就是，不必滥杀无辜……”

有过先前攻打杨骏府邸的经验，禁卫军士卒很快就把汝南王王府的大门打开，众兵鱼贯而入。

在歧盛、公孙宏、李肇的指挥下，兵士们把司马亮、司马矩以及他身边的十多个僚属尽皆绑缚起来。

歧盛和李肇耳语了几句。李肇挥手，士兵们行事粗暴，把跟在司马亮身边的文武僚属牵到墙角处，一刀一个，就地处决。刀下头落，非常利索。

汝南王司马亮 画像

汝南王一脸惶然。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司马亮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形容枯槁，垂头丧气，脸上瘦削的死相，甚至比枯骨还枯。

近距离望着汝南王那张石崖般风化破碎的脸，歧盛不禁心中想，这个老贼，哪怕是昨天，他都可以让中书起草一纸诏令，对自己或贬或杀。如今呢，他已经完全失势。

看得出来，汝南王忍受着痛苦的愤怒，衰老的面孔显得生硬而疲劳。出于深深的恐惧，一种不自觉的、无意识的表情――走近死亡的艰难生存的表情，已经取代了这位老王爷往日威严、矜持的神采。从前容光焕发的脸庞，因为惶惑而变得近乎冷峻。他脸上完全失去弹性的血管，似乎忽然又让他老了十岁一般。

王爷暴露在风中的颈背和白发，在惨烈的春风中摇摇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