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主旗奴
光稷甫御史有个好朋友叫三则觉罗炳成,虽然没有官职,却是八旗老名士。光御史和太仆寺少卿裕庚关系也很好。某天,二人同时在光御史家吃饭,裕庚坐在上座。吃饭的时候炳成和他一句话也没说,吃完饭忽然说道:“你今天少了礼节,因为是在汉族官员家,我不多说。”裕庚行礼道歉。
光稷甫御史不明所以,后来,炳成向他解释说:“裕庚是汉族出身的包衣旗人,我是宗室出身。按照惯例,他就算做了大官,也不能和我平起平坐。如果是以前,需要半跪着向我请示,我赐坐,然后他才能坐下。裕庚欺负我没有官职,所以点点他。”
御史笑着说:“旗人的礼节太多。”炳成说:“八旗里有旗主和旗奴,地位是世袭的。时事变迁,现在有的旗主已经落魄不堪,甚至给人赶马车,抬轿子。如果遇到本旗的旗奴,尽管豪车骏马,蟒袍玉带,也要呼喝他下马替自己干活。煊赫的旗奴就得再三请安,再拿出些钱来,让旗主放过自己。所以,富贵的旗奴,特别怕遇到贫贱的旗主。”
(我理解,八旗制刚建立的时候,旗主就是一旗的首领,应该是宗室担任,旗奴就是本旗里地位低下的贫民。虽然称为旗奴,也只是相对来说,不是本意上的奴才。和汉人相比,照常享有特权。而上文说的汉族包衣出身的旗奴,可能在旗里地位更低。到了清朝末期,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有些旗主的后人已经落魄,只是世袭了旗主的名义,对生活没什么帮助。而有些旗奴的后人却大富大贵。落魄的旗主看到煊赫的“旗奴”心里就很不平衡。)
清代野记里还记载,有个汉人知府的妻子请运使妻子吃饭(不清楚是什么运使,看文意是知府上司),由于自己不了解满族风俗,就想找个旗人官僚的女眷作陪。找了一圈,只有属下守备的妻子是满人,于是派人邀请。守备妻子欣然同意。请客那天,运使妻一看到守备妻就跪下请安。守备妻坐在炕上,也不回礼,傲然说道:“今天主人请客,不必多礼,坐下吧!”运使妻又施一礼,这才恭敬地坐在下首。主人大吃一惊。
吃饭的时候,运使妻局促不安,给守备妻递筷子倒酒,好像下人一样。而守备妻大吃大嚼。
散席的时候,守备妻面露得意之色,运使妻则悻悻然,知府妻子非常惶恐,却不知道原因。后来才知道守备妻祖上是旗主,运使妻祖上是旗奴。
皇帝也可以特赦,去掉某些人的“旗奴”身份,叫作“开户”。道光年间大学士松筠任军机大臣,皇帝很看重他。
某次,道光召集军机处开会,松筠请假没来。皇上问道:“松筠为什么一连请几天假?”另外一个军机大臣说:“松筠旗主家有人去世,他去那里当差了。”皇上说:“你去看看,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让他早日销假上朝。”
大臣领命而去,看到松筠坐在门口负责敲鼓,穿着一身白袍。皇帝听说后大怒,认为那个旗主侮辱大臣,马上下旨去掉松筠旗奴的身份。《清稗类钞》
福康安舆夫之暴横
福康安行军的时候,挑选的轿夫都是粗壮狡猾的人,四班人倒替轮换。临阵督战时也坐轿子,不骑马。轿夫依仗主人权势,大多强横不法。
嘉庆初年,福康安去了西藏,一个轿夫领班进入藏民家抢夺首饰。都司徐斐阻止,轿夫扯着他殴打,衣服都撕碎了。当时,川北道军营跟随大军出征,正长官是杨荔裳,副长官是姚亦如,姚亦如疾恶如仇,听说这件事就想报告福康安。有人劝他:“福大帅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两位大人决断就可以了。”
于是,姚亦如派人抓了那个轿夫,被抓来后还是嚣张跋扈,咆哮不止。姚亦如大怒,下令杖责,众人素来痛恨轿夫的强横,下手特别重,把这个轿夫领班打死了。福康安知道后并没生气,说道:“抢夺斗殴,应该军法处置。”
几天后,大营行军,轿夫没来齐,福康安正要派人追召责罚,来的轿夫们跪倒叩头,说道:“我们承蒙大帅看重,每个人也都舍命为主人奔走,可是随营官员就能主掌我们的生死,请大帅做主。”
福康安觉得对不起这些轿夫,就问是谁打死的轿夫领班。姚亦如昂然说道:“是我,和杨大人无关。”福康安说道:“为什么不禀报我?”姚亦如回答道:“这是小事,哪能干扰大帅军务。”福康安责备道:“惩罚的确应该,打死就过分了。”
当时,姚亦如正要被提拔为川东道主政,推荐的奏折都已经写好。福康安既嫌他打死轿夫,又生气他对自己的态度强硬。于是把奏折压下,派李荣去了川东道。
(故事出自《栖霞阁野乘》,很有真实性。)
北方之混混《栖霞阁野乘》里说,南方管不务正业,在市井游荡的无赖叫流氓,北方叫混混。南方流氓多以诡诈取胜,混混是以彪悍取胜。上等混混给人排解纠纷,模仿戏剧中的英雄行径,也有的杀人越货。
混混首领俗称大哥,只要大哥在市场上一咳嗽,党徒立刻聚集他到身边听从号令。一般的大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是特别耐打,能忍受常人忍不了的苦楚。混混也有势力范围,占据前门大街的势力最大。
《清代野记》记载,作者在五道庙三岔道路口遇到一伙人,都穿着黑绸短衫,脚上是快靴。其中一个人袒着胸膛,脸上的血滴落到脚跟,一边走一边滴。原来,一只眼睛已经剜掉。我赶快让路,打听旁边的人得知,这是去赌场索要保护费的混混,自己把眼睛剜掉一只,赌场就把他奉为上宾,按期缴纳保护费。
残害自己的身体要钱也分等级,剜眼睛等级最高。作者还曾看到一个饼店门口围着一群人。一个少年裸着上身躺在地上,店主拿着擀面杖猛打。少年忍痛不动,也不出声。打了五六十下,店主收起擀面杖说:“好小子,你吃吧!”
原来这是强吃霸王餐的,只要忍住痛不出声,以后就可以到这随便吃,不用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