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文物才能被称作镇国之宝?或许像金缕玉衣那样,通过玉片和金丝的精致工艺展现奢华与精美;又或者像越王勾践剑那样,历经千年,依然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但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里,有一件被誉为镇国之宝的文物,看起来却相对简单,甚至略显粗糙。这件文物名为西周利簋,体积远不及那些庞大、精美的青铜器,甚至只有其他器物的三分之一。那是什么让这件看似普通的青铜器被视为如此重要?仅凭它上面刻的三十三个铭文,它便成为了第一青铜器?利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利簋是一件外形独特的青铜器。它的形制为内圆外方,口部呈圆形,底座为方形,器身上有两只或四只耳环。在商周时期,簋常作为祭祀礼器使用,用来装祭祀用的五谷,通常与鼎一同出现,鼎用于盛放肉食。商周的祭祀礼仪中,天子使用九鼎八簋,诸侯则使用八鼎七簋,而较低等级的士大夫则只能使用三鼎二簋。簋作为祭祀中重要的器具,在出土的文物中并不少见。比如曾侯乙大墓中就出土过一整套青铜簋。与其他青铜簋相比,利簋的外观显得并不特别,显得相当平凡。 1976年,考古人员在陕西临潼的一处装满青铜器的地窖中,发现了一件外形平淡的青铜簋。当时,这件簋并未引起特别的注意。它的高度为28厘米,口径22厘米,重7.95千克,体积相对较小,差不多和一张A4纸大小。它的造型古朴庄重:圆口垂腹,耳部呈兽形,底座为方形,器腹和圈足处装饰有大片云雷纹,两面正中各有兽面纹和夔纹。整体看起来古老肃穆,且带有一种严肃的气息。起初,这件青铜簋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因为它的外形与其他西周青铜器相似,且体积较小,显得有些局促。与它一同出土的还有一件较大的簋、两件百车父壶、十三枚编钟等青铜器物,都是西周晚期的文物。 最初,人们认为这只是西周晚期的普通礼器,可能属于某个家族,用来象征地位,和其他出土的文物没有太大区别。然而,当清理出它底座上的泥土后,考古人员发现了三十三个铭文,铭文中的文字强劲有力,这些铭文改变了人们对这件青铜器的认知。正是这三十三个字,揭示了这件文物的重要性。 铭文的内容是解开这件青铜器背后秘密的关键。数千年来,历史的传承靠的就是史学家笔下的文字,慢慢拼凑出中国的历史。而其中,武王伐纣的事件无疑是最重要的一页,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武王姬发在牧野之战中大败商朝,纣王在兵败后自焚,商朝灭亡,西周的天下由此建立。然而,由于缺乏考古证据,牧野之战的历史一直以来依赖后世史书中的记载,实物证据的缺乏使得这一事件成为了一个谜团。 我国的历史从西周共和元年开始有了明确的纪年,即公元前841年。之前的历史虽然有一些零散的记录,但缺乏具体的时间标注,使得许多重要的历史事件的真伪和年份一直没有定论。最早试图推算武王伐纣时间的学者是西汉晚期的刘歆,他利用天文知识推算出牧野之战应发生在公元前1122年。之后的学者如梁启超认为战役发生在公元前1027年,而日本天文学家则提出公元前1066年为可能年份。对于武王伐纣的时间,历史上至少有44种不同的猜测,时间跨度长达112年。直到利簋的发现,才为这个谜团提供了新的线索。 1976年,陕西临潼出土了这件青铜簋,经过清理后,底座上出现了铭文。这些铭文的重要性在于,它们是关于武王伐纣的首次实物证据。铭文开头的征商二字,直接揭示了牧野之战的历史背景。铭文中的珷字与武字同音,实际上代表的是武王两个字。商代人有将商王的名字合为一字的传统,而周代青铜器中,这个字多次出现,代表的就是周武王姬发。铭文上写的武王征商,成为牧野之战最直接且最有力的证据,这也是目前首次在西周青铜器中发现有关武王伐商的铭文,证明了这场历史事件的真实性。 经过研究,利簋被确认为目前发现的最早西周青铜器,制作时间大约在武王即位初年,也就是说,这件青铜器可能见证了牧野之战这一改变天下格局的历史时刻。利簋铭文中的第二段提到,甲子朝,岁鼎,这一记载为牧野之战的发生时间提供了关键线索。《史记·周本纪》记载,牧野之战发生在二月甲子日的早晨,而利簋铭文中的甲子与史书记载相吻合。与此同时,铭文中的岁鼎指的是木星,根据《国语·周语下》的记载,木星在合适的位置标志着征战的时机。 根据铭文的线索,牧野之战发生在甲子日早晨,并且符合当时的天文条件,木星当空,天时与地利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铭文还提到,在战争的第八天,也就是辛未,战争结束后,周朝的天下正式建立。武王在此时奖励了参与战争的功臣,赐下这件簋,因此这件簋被称为利簋。利簋的出土不仅为历史学者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证据,还促使国家于1996年启动了夏商周断代工程。天文学家和考古学家通过对史料的研究,结合天文现象和碳14测定,最终确认武王伐纣的确切日期为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正是甲子日,与利簋铭文中的记载完全一致。利簋的出土使得关于武王伐纣的推测从历史假设变成了现实,它的铭文在商周断代工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利簋被誉为周代天灭簋,并被列为永久禁止出国展览的文物之一。它因其独特的历史意义,被视为镇国之宝,名副其实地承载着中国历史的辉煌与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