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一位法号为昙阳子的女道士曾告诉自己的弟子,她将在万历七年九月初九羽化登仙。如果是平常,人们听到有人自称得道,通常只是笑笑而过,因为古代许多出家人都声称自己得道。然而,昙阳子的宣告却引起了周围人的重视。万历七年九月初八,昙阳子前往自己未婚夫早逝的墓地,进行祭拜和祈祷。次日,也就是九月初九,在弟子和前来看热闹的百姓见证下,她在直塘圆寂,弟子与父亲坚信她是白日飞升,真正羽化登仙。
随行的百姓多达十万,哭泣和拜祭声此起彼伏。那么,昙阳子究竟是谁?她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她出身仕宦之家,自幼便与众不同。昙阳子本名王焘贞,出生于明嘉靖年间的江南重镇太仓。她的家族是当时著名的太仓王氏,源于宋元时期的太原王氏,族中子弟多有出将入相者。元末红巾起义爆发后,太原王氏的一支族人南迁江南,形成了太仓王氏家族。 王焘贞的曾祖父王涌为了家族生计投身商界,经营有方,成为太仓首屈一指的富商。积累了一定财富后,他延续家族重视教育的传统,让后代接受良好教育。祖父王梦祥年轻时考中秀才,在国子监做过监生,本可继续科考。然而他在学习期间卷入一场官司,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再无机会走仕途,只能回家随父经商。王焘贞的父亲王锡爵自幼勤奋读书,会试名列第一,廷试名列第二,是京城闻名的榜眼,为祖父和父亲带来无比荣耀。 到了王焘贞这一代,她的兄弟王衡也延续家族荣光,顺天乡试第一,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及第第二,被称为父子榜眼。出生在这样书香世家和官宦显赫之家,按理她的生活和婚嫁都应顺利。然而王焘贞生于名门,却六亲淡漠,性格孤僻,命运多舛。她出生时体弱,加上母亲难产,导致她瘦弱枯黄,好不容易活下。母亲因此身体受创,长期多病缠身。 因自幼体弱多病,王焘贞药不离身,稍有不适便嚎啕大哭,家中哭声不断,父母对她不甚喜爱。她是女儿,无法像兄长那样通过科举光耀门楣,从小便缺乏家人关注,性格孤僻。启蒙时期,父母请来教书先生与女工老师教授她学业与技艺,但她对读书和女工都缺乏兴趣和天赋,表现平平。父母无奈辞退老师,留她独自闺中自学。 由于家人疏于管教,她与兄弟姐妹相处机会不多,童年少女时期闺阁生活孤独,但也因此生活自由。王锡爵考中进士后入朝为官,王焘贞随父母到京城。她到了适婚年龄,诗词学问与女工仍无长进,却迷恋道教典籍,性格愈发孤僻。少时定亲,未婚夫病逝,她成了望门寡。为了让她开朗,利于择婿,父亲把她送回太仓,由家族女性长辈照顾。然而离开父母后,她非但未开朗,反而更加孤僻,除了饮食起居与读书外,最常做的便是冥想和打坐,少有少女的娇憨之态,清心寡欲,深居简出。 随着岁月流逝,王焘贞渐渐长大。经过多年调养,她不再是儿时瘦弱面黄的小药罐子,身体康健。王锡爵开始为她议亲,将她许配给浙江布政司参议徐廷裸之子徐景韶,两人年纪相仿,门当户对。王焘贞婚期临近时,却收到未婚夫病逝的消息,还未穿上嫁衣,便成了望门寡。家人一度未告知她,以免打击过重,但她最终从蛛丝马迹中得知真相,痛哭三日。 虽然明朝官方提倡丧妇守节,民间寡妇改嫁常见,但王焘贞自愿守节,立志不再嫁,态度坚决。父母起初劝她不要执拗,但见她坚持,也就任其去向空门修行。最初,她在家中穿草糠带发修行,父母未加阻拦。 两年后,她称遇到道教仙人朱真君、苏元君,得到真人指点,命定为化外之人,应遁入空门,并取法号昙阳子。她的决定让父母大为恼火,但她坚称受到真人点化,修习法术,行为古怪。为了避免外界渲染影响家族,父亲王锡爵尽量限制她与外界接触,但消息最终还是传开,引发人们惊奇,认为她天生慧根,纷纷前来拜访。她大多拒绝来客,但文学家王世贞因关系特殊获准见面。 王世贞通过王锡爵关系拜访王焘贞,提出论道愿望,她要求认真讨论道教问题,王世贞欣然同意。他考中进士入仕后因官场不顺心,闲暇时阅读王阳明著作寻找慰藉。与王焘贞论道后,他震撼不已,认为王阳明心学存在局限,而真正的道法无需区分儒、佛、道,生命与世界的道理皆相通。他茅塞顿开,遂拜她为师,日后常来往,父亲王锡爵也逐渐认同女儿观点,甚至成为弟子。 得到父母理解后,王焘贞住进道观,弟子日增,其中不乏文人雅士。就在家人和徒弟认为她会在道观中终老时,她突然告知父亲和王世贞,自己将在二十三岁那年的九月初九羽化登仙,并托付身后事。他们起初不以为意,但随着日期临近,她日益郑重,将事务处理妥当,准备离世。王锡爵与王世贞尊重她意愿,闭门谢客,为羽化事宜做准备。消息传出,外界纷纷前来观礼。 九月初八,她到未婚夫坟前祭拜后返回道观。九月初九,太仓城万人空巷,等待见证她羽化。她再次到坟前,断发为盟,一手执剑、一手持拂尘,静坐高楼,不久便断气离世。父亲、王世贞及信徒坚信她羽化登仙,带头顶礼膜拜。百姓见状,也纷纷信以为真,万人聚集追思,盛况空前,甚至惊动朝廷。 王焘贞死后,王锡爵和王世贞整理她修行心得,编撰《昙阳大师传》等道教书籍,广为流传。万历皇帝得知后颇感兴趣,召两人入朝。王锡爵官至内阁首辅,王世贞官至南京刑部尚书,死后追封太子少保,仕途顺利。古代女子地位低,记载稀少。王焘贞因传奇经历与道教关系,被父亲与徒弟记录。父亲与徒弟记录她的生平,不仅保留思想成果,也借其名气为仕途谋求突破。她死后,父亲与徒弟得以官运亨通,而大多数女子命运无声无息,只能成为家族工具或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