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寿的长者今天去世了。他就是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享年101岁。

说到村山富市，国人最熟悉的莫过于“村山谈话”。这是他在199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50周年之际，作为时任日本首相以内阁决议形式发表的正式谈话，也是日本政府首次承认对中国等亚洲国家的“侵略”和“殖民统治”历史，并且明确表示道歉。

“村山谈话”中提到，由于日本国策发生错误，走上了战争的道路，使国民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侵略并殖民统治了许多国家，特别是给亚洲各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和痛苦。日本应该谦虚地接受历史事实，并再次表示深刻地反省和由衷的歉意。同时向在这段历史中受到灾难的所有国内外人士表示沉痛的哀悼。

这是日本首相首次在“8·15”纪念日公开向战争受害国道歉。对比现在，即将卸任的日本首相石破茂10月10日发表的“战后80年”个人见解，在谈及历史认知问题时，石破茂虽然表明要“继承历代内阁立场”，但是避开了直接对“侵略”和“道歉”等问题的表述。而即将角逐国会指名选举的自民党总裁、右翼旗手高市早苗更是明确表示，“安倍晋三发表的战后70年谈话已是最佳版本，无需新的表态。”

那“村山谈话”是在什么样的历史条件下诞生的？时间倒回到上世纪90年代。

当时，日本政坛经历大变动，长期执政的自民党失去政权。1994年6月，社会党、自民党、先驱新党的联合政权成立，社会党委员长村山富市出任日本首相。

三党组建联合政权伊始，曾达成协议：“以战后50周年为契机，积极致力于通过一份反省过去战争、表达对未来和平决心的国会决议。” 村山上台后也开始对中国、韩国等亚洲国家进行访问。

1995年5月，村山访华，作为第一个到访卢沟桥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的日本在任首相，他写下了“正视历史，祈日中友好、永久和平”的题词，至今仍保存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内。

但是，三党起草的国会决议却遭遇困难，各方对措辞难达一致，最终协议未能通过1995年的国会投票。

这种情况下，村山决定以政府名义发表“首相谈话”，因为首相谈话不需要国会通过。1995年8月15日，村山富市发表题为《战后五十周年之际》的谈话，也就是“村山谈话”。

“村山谈话”有两个“第一次”: 第一次以“内阁总理大臣”的名义代表政府发表如此完整的文件; 第一次认定日本过去实行了错误的国策并明言侵略。

“村山谈话”的起草，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原稿是由内阁官房外政审议室负责牵头，由专家小组起草，听取意见后再最后成稿。在措辞方面，当时存在很大分歧。譬如有人主张使用“侵略战争”，有人主张使用“侵略行为”。村山对负责起草文本的官员强调，这个谈话最重要的是，切实明确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和进行殖民地统治，给亚洲各国人民带来难以忍受的伤害和痛苦，并表达诚挚道歉，表明不再重蹈覆辙的决心。

日本关于“二战”战争历史有三个重要“谈话”, 分别是“宫泽谈话”、“河野谈话”和“村山谈话”。它们被认为是代表日本历届政府历史认知的三个支柱。另外，还有战后60周年的“小泉谈话”和战后70周年的“安倍谈话”，小泉重复了“村山谈话”的立场，安倍则比“村山谈话”有所退步，没有承认日本的“侵略”行为。今年战后80周年的“石破见解”（没有经过内阁决议）也没有提“侵略”和“道歉”。

1924年3月3日，村山富市出生于日本南部大分县大分市一个普通的渔民家庭。父亲村山百太郎，母亲村山仓，家有11个兄弟姐妹。儿时，他的家境并不富裕，加上父亲因病去世，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村山富市在东京一家印刷厂当学徒，还当过油漆工。

他利用晚上去东京市立商业学校的夜校读书。后考入明治大学，专攻政治经济学。1944年，也就是日本战败投降的前一年，村山富市作为二等兵应征入伍，被编入驻扎在宫崎县的陆军步兵第23连队。在当兵之前，他一直思考着“怎样为国捐躯”这个问题。然而，当他成了真正的军人之后，却发现军队里存在着很多不合理的现象。比如长官的指令即为天皇的命令，谁也不敢不服从等。畸形的现实，使他对战争产生了疑问。

日本战败投降后，村山富市回到东京，去明治大学办了复学手续，继续求学。在这期间，他结识了同学穗积五一，并深受其影响。穗积五一对于日本在战争中给亚洲各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十分痛心，还曾创办“亚洲文化会馆”，援助亚非留学生。村山富市后来加入社会党以及之后的从政，与同他的交往经历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

毕业后，村山回到家乡大分，当上大分县议员，并加入日本社会党。直到90年代，他的政治高光时刻。

1993年，他以折衷候选人的身份，成为日本社会党党魁。这一年，日本政局发生剧烈变动，自民党一党长期政权崩溃，持续38年之久的“1955年体制”解体。之后，首相几经易位。

1994年6月29日，村山在自民党、社会党和先驱新党组成的三党联合政府中当选首相。他就此成为日本第81任、第52位首相，成为继1947年片山哲之后的第二位社会党首相。

对于自己的当选，村山说过这样一句话：“由于当时所处的政治环境，让我当首相，是很多人在背后推着我，所以我觉得只是个巧合。”

上台第二年，村山就遭遇执政生涯的巨大挑战。1995年1月17日，阪神大地震。据他回忆录所写，当天相关单位没有把灾情通报给首相官邸，使得他在早上看电视才得知地震的消息。由于没有及时调动自卫队参与救灾，村山富市备受指责，支持率暴跌。

同年又发生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之后社会党选举接连败北。1996年，村山辞职，自民党总裁桥本龙太郎接任首相。不到两年，首相位又回到自民党总裁的手中。

细数日本历任首相，会发现他们不是出身政治世家，就是来自名门望族，真正出身平民的屈指可数，村山富市算是其中一个。村山在任首相之前，从未在内阁担任过任何职务，内政外交均缺乏经验。好在他性格随和，善于幕后协调，富有统合力，是一位协调型的政治家。另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当时日本政界分化组合、政局动荡不安的佐证。

卸任首相位之后，1998年到2007年期间，村山几乎每年都来中国。2006年6月26日，他在参观沈阳的“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后，挥笔留言：“以史为鉴，开拓日中友好未来。”2007年，他访问西安，重走千年前遣唐使走过的道路。

退休后，村山回到家乡大分。他担任公职期间收到的一些礼物，也都被转赠给大分县图书馆、博物馆等单位。平日里他生活朴素，和邻里老人无异，自行车是常用的交通工具。

2020年2月，新冠疫情发生后，当时96岁高龄的村山富市录制视频，发来“中国加油”、“武汉加油”等问候。

晚年，他钟爱以笔为桥，通过墨香表达思想。“思无邪”是他题写较多的词句。他说自己是一个没有杂念、直着往前走的人，也即“思无邪”。

编辑: 王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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