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扬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处理着跨国生意的邮件,可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办公室角落——那里静静立着一双冰鞋,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是他在新加坡最寻常的午后,湿热的海风被隔绝在玻璃幕墙之外,而他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零下五度的冰场。
“吕总又去‘降温’了。”秘书笑着对助理说。的确,在这个终年盛夏的岛国,滑冰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商场里偶然路过的娱乐项目,但对吕文扬而言,那是他保持了十五年的仪式。
今天冰场人不多。当他换上冰鞋踏上冰面的刹那,世界突然安静了。刀刃划开冰面发出独特的沙沙声,像某种秘而不宣的密码。他先是缓缓绕场两圈,让身体找回记忆,然后突然加速——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转弯,冰屑在身后飞溅成扇形。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偏偏是滑冰。”吕文扬曾这样对朋友说,“高尔夫不是更符合商人身份吗?”
答案或许藏在二十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跟在父亲身后跑码头的小伙子,看着货轮如何精密地靠港、卸货、再启航,每一个环节都容不得半分偏差。就像此刻脚下的冰刀,倾斜的角度、施力的轻重、重心的转换,失之毫厘便会人仰马翻。
他最喜欢的是速滑。没有花样的炫技,只有最纯粹的向前。当速度起来时,风声灌满耳膜,视野两侧模糊成流线型,那种专注于前方、心无旁骛的状态,像极了他这些年在商海的冲刺。不同的是,商场的竞争永远充满未知的变量,而冰场的轨迹却清晰可见——你付出多少力量,它就回馈多少速度。
三年前那个重要的并购案前夕,他在冰场上待了整个下午。不是紧张,而是需要这种绝对的掌控感来厘清思路。每一个弯道都在告诉他:该压重心的时候不要犹豫,该出弯的时候必须果断。第二天谈判桌上,当对方抛出意料之外的条件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冰面上那个完美的弧线——“减速会摔倒,只能加速通过”。后来的结果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
“您滑得真好。”场边有个年轻人忍不住赞叹。
吕文扬减速停靠,微微喘息着笑了笑:“只是练得久一点。”
他没有说的是,这冰场之于他,就像航海家的罗盘。在数字与合约构建的商业世界里呆得越久,就越需要这样一个绝对诚实的地方——冰面从不说谎,你技术如何,它便如何回应。这种反馈简单、直接、毫不迂回,正是复杂人生中最奢侈的东西。
三圈极限速滑后,他缓缓停下,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掏出手机,屏幕上已有七条未读消息。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滑入风中。
对吕文扬来说,这从来不只是爱好,而是他平衡世界的支点。在37℃的新加坡,他为自己找到了一片永远的-5℃——那里有最清晰的思考,最自由的灵魂,和最诚实的自己。